罗赛呆呆地站着，想着，她突然想到顾哲说过的那句话“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这句已经很遥远的话，突然从远处回到了她的脑海，并且膨胀起来，震得她有些摇晃。
罗寒容按住她的肩膀，说：“你没事吧？”
罗赛机械地挥了挥手：“没事。”
原来，那句话就应该从最直接的字面意思来理解，才是真实？
顾哲那段时间的冷落，其实，都是不愿告诉她真相吗？
她为什么那么蠢？
“罗赛。”罗寒容看她愣住不动，又开始喊她，罗赛挥了挥手：“你别说话，我回房间去歇会儿。”
罗赛走回了房间，罗寒容没有拦她，却是说道：“别关门。”
莫非是怕她关起门来做傻事？罗赛坐到椅子上，果然感觉到有人偷偷摸摸地站在门边。
罗赛拿起一本本子，用笔随意在上面涂画着，作出在写字的假象。但是她的脑袋一片纷乱，这些天经历的一切都纷至沓来。
电话……山区……疗养院……死亡……欺骗……
等等！
既然罗寒容曾经拿顾和同的手机给她发过短信，那么刚刚她说的话，也同样可能是骗人的。
罗赛皱起眉头，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即便是假的又能怎样？顾和同音讯全无，而且找到他也是希望渺茫。
她胡乱地翻着抽屉，突然发现在抽屉夹层中一张纸片，上面写着“欠罗赛一场婚礼”。
这是顾和同的字迹，他的字比罗赛印象中要难看些。
那个骗子！
罗赛举起纸片，想要将它狠狠撕碎，可仍是于心不忍，只颓然地看着低下头，将它重新放回抽屉里。
手机响了，罗赛没有接，不一会儿铃声停了，又进来一条短信。
那条短信是肖宇鑫发的，上面写道：“我有他的消息，你今天晚上九点到科技大厦顶层找我。”
科技大厦是附近的一座办公楼。
罗赛跳起来，赶紧去翻包，虽然肖宇鑫没有提钱的事，但她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翻了个遍，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
晚上九点，罗赛好说歹说才让罗寒容同意她一个人出去走走，她狂奔到了科技大厦。这时科技大厦虽然还亮着灯，但是已经没有多少人在，里面是一片空旷。
罗赛气喘吁吁地冲到顶楼，肖宇鑫果然站在那里，罗赛开口问道：“你要多少钱？”
肖宇鑫背对着她，说道：“过来说话。”
今夜的月光很亮，罗赛走过去，肖宇鑫说：“我有说过报酬是钱吗？”
“那你要什么？”
“我要的是你。”
罗赛咬了一下下唇：“我的什么？”
“哼。”肖宇鑫有些无趣地笑道：“你的身体。”
“那很抱歉。”罗赛说，“你要多少钱都可以，但是这个不行。”
“是吗？”肖宇鑫一把拉住她，拽到楼顶边沿，背对着外面，“这里可没有护栏，你要命，还是要身体？”
沉默，沉默。
罗赛知道自己处于劣势，这里没有别人在，而她以自己的力量也无法挣脱。
僵持着，过了好一会儿，肖宇鑫说道：“回句话！”
“你先告诉我答案。”罗赛说，“如果能见到活着的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哦？如果他死了呢？”
又是沉默。
“你真是太不聪明。”肖宇鑫说，“你以为你拒绝，我就得不到了吗？我可以得到一切，包括他的消息，也包括你——他死了，现在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不管你满不满意，我都要得到我的报酬。”
他将罗赛向自己一拉，罗赛猛地一退，但没有挣脱开，肖宇鑫狠狠地扣住她的手腕。
罗赛一口咬在肖宇鑫的手腕上，不知她是哪来的力气，这一口特别之重，肖宇鑫手一松，罗赛连连后撤。
她忘了自己身后是什么。
“别！”
肖宇鑫喊道，但是他眼睁睁地看着罗赛在自己面前消失了，没有惊呼声，只有风声在猎猎作响，好像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一个女孩。
“糟了！这里有二十楼啊！”
肖宇鑫一拍脑门，一种害怕的感觉涌上来，他赶紧转身离开。
夜又复归寂静。
——————
一年后。
顾和同站在街上，一片茫然，他已经离开得太久了，以至于回来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到了别的世界，太长时间了，太长时间的昏迷，病痛，让他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他不知道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何世界变化如此之大。
但是……
刚刚听到的那个消息在他脑中，却无比清晰地回荡着。
罗赛……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知道自己在世界上再也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禁有些恍惚。
天色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他没有带伞，也没有注意到天空的阴沉。
路过一个广场，广场上的大屏幕正在滚动播放新闻：
一起连环杀人案告破。
五个少年救落水者不成，丧生河底。
一名青年为情所困，跳楼自杀。
真是悲惨啊……
可是关他屁事！
顾和同继续走着，天开始下起雨来了，雨大而猛烈，用力地冲刷着这个世界。
顾和同侧过头，看见旁边的高楼，“科技大厦”四个字默默地站在雨幕中。
他走了进去。
旁人投来异样的目光，顾和同乘坐电梯上了楼，走到天顶上。
依旧没有护栏，雨水冲刷着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哗声。
他走到楼顶边沿向下看去，但是在大雨中什么都看不分明，他踏出一步，半只脚在外。虽然能猜测到，但是无法感觉到高度。
当顾和同要踏出另一只脚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木木然从衣兜里掏出已经湿漉漉的手机，按了接听。
“你还活着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小安。
“我回来了。”那个声音说，“以前乐队的那几个人，我联系了好几个，我们再把乐队搞起来吧。”
顾和同愣愣地站在雨中，像一座雕塑任凭雨水将他冲刷着。
“你在听吗？”小安问他。
顾和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在哪儿？”
雨依旧不停洗刷着大地，天际却有一道微光投过了云层。一个故事结束了，而另一个故事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