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顾和同说，“我们的人生才走了一小部分，还不好下结论呢。”
罗赛不说话。
“怎么了？”顾和同有些慌张了，“我唱得……有那么感人？”
“我想起了一件事。”
“事……”顾和同想说现在别去想那些烦恼了吧，但是他顿了顿，改变了主意，他说，“什么事？你从来没对别人说过吗？”
“没有。”
“那么说说看吧。”顾和同说，“并不是因为不想说才不说的吧？”
“只是说不出口。”
“现在可以告诉我吗？”顾和同问。
“很难。”罗赛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或许……我可以写下来。”
顾和同立刻翻抽屉，拿出纸和笔。
“或许不是很美妙的回忆，不过，总是憋在心里是不能让回忆消失的。”顾和同说，“写下来吧，然后我们把它烧掉。”
“有意义吗？”
“这是一种仪式，看着纸张被火焰吞没，就好像跟自己的过去告别一样。”
罗赛拿起笔坐到桌前，然后对顾和同说：“写的时候你别看。”
“好好。”顾和同作出举手投降的态势，背过身去，“不看。”
罗赛把笔尖轻轻点在纸面上，她微闭眼睛，回忆当时的场景，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了，但是只要她想，她还是可以把事情记起来。
那是她小学四年级时候的事。
那天之前发生了什么，以及之后发生了什么，她都已经全无印象，但她知道那是一堂数学课，老师事先通知过要考试。当时的罗赛属于出类拔萃的尖子生，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考试，她只是把草稿纸和笔摊在桌面上，淡定地等待老师进来。
然后事情就发生了。
一个同学——她当然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但是，算了，她不想深思，那个同学是当时班上最差的两个差生之一，就属于老师经常对着他们说“你看看罗赛”的那一群人。那个同学冲了进来，并且以一种非常华丽的姿势扑倒在了罗赛的桌前，抱住了罗赛的桌子腿。
罗赛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在她的印象中，她并没有笑出声，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单纯觉得好笑而已。
然后老师进来，狠狠地一脚踹在她的桌子上，吼道：“笑什么笑！”
罗赛惊呆了，她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然后老师狠狠地把她一把拽起来，拖到那个男生的座位边上，说道：“你就坐在这儿考试！”
那个男孩也惊呆了，他大概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弱弱地说道：“我没欺负她呀……”
那场考试，罗赛是含着眼泪答题的，她很希望自己能够用考个零分来表示不满，可是，不，她不敢。后来她考了90分，不过那是后来知道的事了。
那场考试结束的时候，老师下来收卷子，经过罗赛座位的时候用鄙视的语气嘀咕了一句“你除了成绩，还有什么？”
罗赛没能回答。
老师没有说明为什么发火，不过，从让她和“差生”坐在一起考试看来，老师大概是以为她嘲笑差生，所以才以这种方式惩罚她。后来，似乎也没有同学提起此事，但是过了这么久，罗赛依旧有些不敢回想。
罗赛自认为当时没有任何恶意，当时也只是觉得委屈。但是，时间久了，她就不由得开始自我怀疑：我说不定潜意识里是真的看不起他的？
或许是吧。
当然她不会承认这种可能性，所以在偶尔想起的时候，她会想：
或许当时是我误解了老师呢？可能老师只是觉得我在考试前那么开心，太不严肃了。
或许当时还有漏掉的细节，比如说那个男生的裤子开了线，我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却让老师会错了意呢？
或许当时……
她不知道，这些问题她都不知道答案，但是有一个问题的答案她是明白的。
你除了成绩，还有什么？
没有啊。
体育不好，社交不行，没有商业头脑，没有决心。罗寒容每次带她见人，她都像个傻逼一样地低着头，让罗寒容一脸尴尬地去解释：“她胆子小。”
……
“喂，罗赛，罗赛？”
顾和同的手臂在罗赛面前晃了晃，罗赛猛然回过神来，顾和同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我还以为你魔怔了呢。”
罗赛叹一口气，站起身，笔落在桌子上，顾和同瞥了一眼桌上的纸，见罗赛没有阻拦，便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顾和同回过头来，看见罗赛低着头坐在窗台边。他走过去，说道：“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事情是过去了。”罗赛说，“可是……”
“那是个误会。”
“仅仅如此就好了。”罗赛说，“过去那么多年，怎样的误会，也该被原谅了。我怕的是……”
她没有接下去说，顾和同坐到她身边，耐心地等待着，等到罗赛说道：“可是那个老师的问题，我是有答案的，我除了成绩，什么都没有。”
“罗赛。”顾和同说，“你除了对自己太严厉，其他什么都好。”
“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说不定是，但我还是很喜欢你。”
“竟然这么坦诚呢。”罗赛说道，她的眼中似有泪水，但表情却平静，“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我连成绩这个优势都没有了，我又会变成什么样……”
“爱你的人依旧会爱你，不爱的人依旧不爱。”顾和同说，他犹豫了一下，忽然倾身上去。
“？？！”
罗赛整个人懵了，她没想到顾和同会突然抱上来，因而也没能躲开，在被顾和同紧紧搂住的那一刻，她的第一反应是思考自己上次洗头洗没洗干净，会不会有味道。
“那个……你你你……放开我！”
“不放！”顾和同说，罗赛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
“放开！我听见你家人进来了！”
顾和同愣了一下，然后，房间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顾哲的半个脑袋探了进来，随后他“呀”了一声，说道：“打扰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旋即，他立刻退了出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