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离上课还有一些时间，罗赛快步下楼，走出教学楼，便看见小径的入口处已经站着几个看热闹的学生，但大家都只是远远地观望着，可以看见不远处的警戒线，和站在边上的几个警察以及校方人员。
罗赛走过去，发现围观的人中有个熟悉的身影，顾和同？
顾和同一回头，看见了罗赛。
“哟，你也来了？”他说。虽然顶着一对黑眼圈，他看上去还算精神。
“死人了。”罗赛说，“我来看看。”
“我以为你不爱凑这个热闹呢。”顾和同说。
“尸体还在那里？”罗赛问。
“已经被搬走了。”顾和同说，他顿了一顿，说道：“不过……我看见她了。”
“看见她？”
“嗯，以前我也见过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顾和同说，“可惜了，那么好看的脸，从楼上摔下来就面目全非了。不过就算成了尸体，都能看得出来身材很好，皮肤很白。”
“然而过几天就会变成一堆腐肉了。”罗赛说。
“是啊。”顾和同叹息了一声。
“听说她是因为完不成老师布置的罚抄任务才自杀的。”罗赛说。
“这个，是有这种说法，不过谁知道呢？毕竟还在调查中呢。”顾和同说，“据说有一封遗书，但是现在谁也不知道内容。”
有遗书，看来是真正的自杀了。其实罗赛宁可这是一起谋杀案，或者是意外，因为死于完不成罚抄这种事，实在是太蠢太丢脸了，恐怕之后不久，就会有《为何当今中学生心理承受能力如此之低》之类的文章见诸报端了。
“貌似那个老师，是二班的班主任，范老师。”顾和同说。
范老师是教英语的，初二的时候她曾经给罗赛的班级代过课，在罗赛印象中，那是一个挺和蔼的老师，好像也不怎么责罚学生。不过现在他们是初三，老师性情大变了也很有可能。
“想不到啊。”顾和同说，“没想到她跟我们老班一样变态。”
罗赛连忙看看周围，生怕被哪个老师听见。
“行了，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估计老师都不敢罚学生了。”顾和同说。
一个保卫处的老师走过来，朝他们挥挥手：“马上要上课了，你们都别待这儿，赶紧回教室去！”
但同学们仍滞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有些人还用挑衅的目光盯着老师。顾和同耸耸肩，说：“回去吧。”
罗赛点点头，离开的时候她听见有人说：“这回那老师可惨了。不对，是整个校方都惨了。”
罗赛默默跟在顾和同身后，顾和同把手插在口袋里，走进教学楼，他说：“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罗赛竟明白了。下雨，意味着死亡的痕迹会很快被掩盖，血迹，撞击的痕迹，落在地面的树叶，还有警察们的脚印，一切都会不复存在。
他们沉默着走上楼梯，经过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顾和同朝里面瞥了一眼，罗赛也瞥了一眼。办公室里只有范老师一人，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不过想来，现在对她来说是煎熬。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班主任也当不成了。
走进教室的时候，他们的班主任正站在讲台边上，脸色十分阴沉。她看了顾和同一眼，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什么都没说。顾和同若无其事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罗赛也回到位置上去。在她坐下的那一瞬间，早自习的铃声响了。
“今天的事想必同学们都听说了。”老班说，“事情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请大家不要胡乱猜测，还有就是……关于这件事情，如果是校方的责任，我们一定会好好反思的，请同学们一定记住，现在大家都是初三的学生，如果因为别人的事情影响了学习就不好了。”
没有人回应，大家都保持沉默。老班更显尴尬，也就不说什么了。
初三以来，每天的早自习都有不同的任课老师来给他们补习，今天早上却难得地没有任何老师来。罗赛坐在座位上，竟有些不知该做什么好。她翻开书，但眼前浮现出的却是一个女孩子趴在地面上的情形。
那个女孩，罗赛虽然不熟识，但也算是知道的，因为那是一个令人看一眼就会留下印象的美女。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起身，走了出去，班级里原来就有的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下变大了。
“喂，罗赛！”顾和同在喊她。
罗赛回过头，顾和同把他的手机递过来，说：“你看。”
罗赛一看，那是一个社交网站的界面，顾和同的好友自然大部分都是学校里的人。此刻，页面上已经充斥着关于这次事件的讨论。有骂范老师的，有惋惜的，最刺眼的是那些辱骂死者的。“自杀是最自私的表现”，“就这样就能死也太软弱了吧”之类的话语。当然，大家都在关心那封遗书里头到底写了些什么，甚至还有人开玩笑说：“她会不会把遗产留给我呢？”
“你怎么看？”顾和同说。
“这不关我的事。”罗赛说，对于一个同学的死，她自然感到遗憾，不过也无能为力，她不觉得自己能改变什么。
“这儿有个投票。”顾和同说。
罗赛一看，顿时愣了一下，那个投票的内容是“你是否支持范老师以死谢罪”，投票人数已经将近五百人，而有近四百人选择了“支持”。
“又不是投了票就能真的让她去死。”罗赛说。
“那，如果可以呢？”顾和同说。
“不会。”罗赛说，“我可不想当杀人凶手，而且这也解决不了问题。”
“戾气太重了。”顾和同说，“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投赞成票，大家都把平日里对老师的怨气发泄在这上面。”
“也许吧。”罗赛说，“可是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
“我不喜欢这个气氛。”顾和同说，“我想让大家都变得更和谐一些。”
“别傻了。”罗赛说，“你改变不了人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