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赛停住了脚步。
“明天补习班你还去不去了？”顾和同问。
“去啊。”罗赛说。
“期中考刚考完诶？”
“这跟补习班没关系吧。”罗赛说。
“真是，你就不想犒劳犒劳你自己？”
“成绩还没出来，现在松懈太早了。”罗赛说。
“唉，我实说了吧。”顾和同说，“我想邀请你来我家……看排练来着。”
“排练？什么排练？”
“音乐嘉年华啊。”顾和同说，“你还没听说？到时候，我会跟乐队一起上台演出的。”
音乐嘉年华，罗赛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回事儿，初中部每年秋天都会举办一场的，不过，这段时间大家都忙于关注自杀事件，几乎没有人关心嘉年华了。
“我确实没听说。”罗赛说，她看到顾和同有些失望的眼神，说道：“不过去去也行，反正补习班查得不严。”
“哎呀，你这么说我倒有点愧疚了，好像我把一个学霸给带坏了呢。”顾和同说。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学霸，只是不想和长辈对着干而已。”罗赛说。
“乖宝宝？”顾和同说。
这个称呼令罗赛有些不爽，却又无法反驳。
“总之周六你就别去补习班了，我们上午去葬礼现场看看，下午在我家排练。”顾和同说。
“去葬礼现场？”
“你也对那件事感兴趣吧？”顾和同说，“是露天葬礼，所以我们可以远远地看着。”
“你还真是爱管别人的事呢。”
“你就说你去不去就行了。”顾和同说。
“去。”罗赛说，她倒没有多想见证一场葬礼，她只是希望单调的生活多点变化而已。
秋深了。
周五的上午下了雨，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从周五晚上开始，天气就骤然转凉下来，夜里，丝丝冷风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尽管关着门，都能感觉到明显的寒意。罗赛不得不起身打算把窗户关上，却听见了门被敲响的声音。
罗赛吓了一跳，这个时候罗寒容应该已经睡了。
“谁？”罗赛警惕地问道。
“是我。”
是罗寒容的声音，罗赛坐回床上，把腿伸进被子里，伸手打开门。
“天冷了。”罗寒容说，“要不要给你换床被子？”
“呃……好。”罗赛说。
罗寒容拿来了冬天用的厚被子，帮罗赛把床铺好。整个过程中，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了。”罗寒容说，“你外公外婆说让你过去一下。”
“哦……”罗赛说，“那天是星期四吧？”
“可以周末再去。”罗寒容说。
“周末要上补习班。”罗赛说。
“到时候再说吧。”罗寒容说道。
罗寒容离开后，罗赛过了很久才睡着，可是醒来的时候，才是早上六点。
六点？
罗赛坐起身，她想起顾和同说过，葬礼举办的地方离这儿有些距离，七点左右就要出门。
莫名地没有睡意……
她翻身下床，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隔壁罗寒容的房间关着门。罗赛走进卫生间，看见自己带着些倦容的脸。
虽然顶着两个黑眼圈，可是一点儿都不困。
一下楼，一股凉意扑面而来，罗赛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周围，回想顾和同告诉她的那个地址。她在犹豫是要打车还是坐公交。她害怕一个人打车。
然而，当她走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儿。
“顾和同？”
“哟！”顾和同抬起手来，对她打了个招呼。
罗赛加快脚步走过去。
“我以为是在那边会合。”罗赛说，“你等了多久了？”
“一小会儿。”顾和同说，他手上提着袋子，里面装着两杯奶茶，“你要什么口味的，香草还是原味？”
“香草的。”罗赛决定今天就不客气了。
顾和同把奶茶递给她，奶茶的杯子很暖和。两人一起朝地铁站走去。
“今天的天气真冷啊。”顾和同说。
“是啊。”
“后悔没带外套来了。”顾和同说。
“是啊。”罗赛说。
两人穿过图书馆后面的小径，走进了地铁站。因为时间还早，地铁站里人不多，站内贴着的巨幅电影海报看上去孤零零的，安检人员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然而，实际上了地铁却没有那么空了，地铁里已经没有空位，罗赛和顾和同只能站在角落里。
地铁启动的时候，顾和同用手臂把罗赛圈在角落里，防止她摔倒。罗赛被圈在角落，不禁觉得有些尴尬，顾和同的目光越过罗赛，看着外面的广告牌。
“你都完全没问路线的事情。”顾和同说，“我要是把你卖了，你估计都不知道呢。”
“我太瘦了，卖不出去的。”罗赛说。
“一百块总还是能卖的。”
罗赛不再说话，她想象自己被卖到山区的样子，这委实很难，怎么想，她都不像是一个山里的女人，也不像有变成山里女人的潜质。她是一个活在象牙塔里边的女孩，这才是真实。
地铁停下，人流穿梭，顾和同四处张望，想找个能坐的地方，罗赛则是直直地望着外头，尽管在地铁里其实并没有风景可看。
“我们到哪一站下？”罗赛问。
“南门北站。”顾和同说，“你还真的是毫无准备呢，这么信任我？”
“不是。”罗赛说，“只是忘了事先查好。”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确实如此，罗赛每次出门前——只要不是跟罗寒容出去，她都会做好十足的准备，否则就担心得睡不着觉，担心迷路，担心被人欺负，担心赶不上车，担心……然而这一次，她却似乎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惯常的忧虑这时候仿佛是不存在了。
这是为什么呢？
“据说啊，人跟信任的人出门的时候才会不带脑子。”顾和同说。
“我带了脑子。”罗赛反驳道。
“是吗？”顾和同说，“那你说说现在是哪一站？”
罗赛一愣，一抬头，然后惊道：“该下车了！”
顾和同得意地笑起来，罗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