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固城中最豪华的建筑是吕品的将军府,而仅次于将军府的是吕品的舅舅吕龙的府邸。
吕龙五十来岁,长的很随和,脸上时常挂着笑,任何人看到他都不觉得讨厌。
吃过晚饭,吕龙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去了卧室。
吕龙有一个习惯——在卧室里用半个时辰思考晚上让十八个夫人中的哪个或者哪几个侍寝。
可是那天晚上吕龙一进卧室就看见了一群人,准确地说,他只看见了四个人,不过一般情况下那个时候卧室内是没有人的,他突然看到了不止一个人下意识地以为有很多人。
四个人坐在四方桌的四面,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丁点声音。
吕龙第一眼先看到了正对着他的年轻人,年轻人的确很年轻,只有二十来岁,稚气还未褪尽。
年轻人左手边是一个浑身长着绿叶的人,右手边是一个很漂亮的脸上带着笑的女人。
吕龙不认识那个年轻人,认识浑身长着绿叶的人和爱笑的女人,然而他最熟悉的还是背对着他的人。
吕龙认人的本领无人能及,只要见过一面他就能记住,能分毫不差地说出在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见过。所以吕龙只看背影就认出了正对着他的人是李南星。
短暂的惊诧后,吕龙奉承地说道:“李将军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
李南星语气阴沉地说道:“你嘴上说着欢迎,心里一定在想怎么把我这个瘟神送走吧?”
“怎么会呢?我听说将军到了,正想派人把将军你接过来呢!”吕龙的样子就像是被李南星责怪也不怪李南星,反而在替李南星着想,连旁观的御陵也不禁为之动容。
李南星却一点也不感动,接着用低沉的声音质问:“派两万大军去接我吗?”
吕龙一脸委屈:“那是吕品的命令,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知道不会是你,我们是朋友嘛!”李南星站起来,把吕龙扶到他原来坐的椅子上,“有一件事还要劳烦你呢!我们本来住在城外的小树林里,但吕品派人抓我们,我们没地方住了。”
“没关系,就住在我这里,保管安全。”吕龙拍着胸脯。
“你吃过晚饭了吗?”李南星倒了一杯茶。
吕龙何其精明,当即明白了李南星的意思,起身道歉道:“真是失利,我这就让厨子做饭菜,稍等稍等。”一边鞠躬一边向门口退。
“他靠得住吗?”吕龙走后御陵问李南星。
“绝对靠得住。”李南星说的很自信。
“他是谁呀?”
“他是吕品的舅舅吕龙。”李南星轻描淡写地说。
御陵腾地站了起来:“你这是送羊入虎口,你想让我们死吗?”
吕藤和薛笑笑一同笑出了声。
“你们笑什么?”御陵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老大放心好了,我们在这里绝对安全。”薛笑笑笑的像春花一样灿烂。
“吕龙是一只老狐狸,会想方设法保全我们的。”吕藤也笑的开心极了。
“那就算我们没事,那小虫呢?他一个小孩子在城外真的没问题吗?”御陵极力向小树林的方向望,好像他能看到一样。
“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只想小虫不想出来,别说两万大军,就是十万大军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李南星虽然嘴上这么说,脸上却隐隐闪过一丝忧郁。
丛小虫真的没事吗?
吃过晚饭,吕龙去了偏房睡觉,一行四人在吕龙的卧室睡下,当然男女有别,薛笑笑睡在床上,他们三个睡在地上。
御陵仍然担心吕龙会出卖他们,时刻保持着警觉,深夜还没有睡。
李南星睡了一小觉,起身打开了房门。
“我知道你还没有睡,出门看看月亮吧!”李南星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了御陵的耳朵里。
门外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座惟妙惟肖的假山,假山旁有一方石桌和两个石凳。
秋月比别季节的月亮更美,自古便是人间美景。那晚月亮更是明亮,天地一派清明,给人一种天已大亮的错觉。
李南星和御陵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御陵的眉头立刻锁了起来,余光恶狠狠地瞟着不远处的墙头。
“不用担心,他们只是监视着我们,不会做对我们不利的事的。”李南星犹如一口古井,再大的狂风也吹不起波澜。
“吕龙是吕品的舅舅,他真的不会出卖我们吗?”御陵是猎杀者的首领,他要为所有成员的安全负责,到永固城的第一天就失去了朱自在,他真的不想再失去其他人了。
“如果她失败了,吕龙一定会出卖我们的。”李南星面无表情地敲了一下空无一物的石桌。
“她,她是谁?”御陵觉得李南星有很多事都瞒着他。
“一个刺客,潜伏在吕品身边有一年了,我昨天晚上夜探将军府的时候给了她动手的信息。”李南星抬头看着月亮,冰冷的脸上又蒙上了一层寒光。
一个动作很迅速的年轻人快速跑到石桌旁,放下了两碟点心和一壶热茶后行礼而退。
“喝点茶吧!”李南星给御陵倒了一杯茶。
“如果她失败了,吕龙出卖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做?”御陵的眼睛像刀一样锋利。
他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李南星想要把他们所有人都害死。但同时他的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你要相信李南星。
“也不用担心,吕龙会创造机会让我们和吕品正面交锋的。”李南星淡淡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御陵却是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南星没有回答御陵,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觉得吕龙这个人怎么样?”
御陵想了想,说道:“很不错,看起来很随和,给人的感觉很亲切。”
李南星接着问:“你愿意和他做朋友吗?”
“我愿意。”御陵几乎没有经过思考。
“吕龙号称八面玲珑,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愿意和他做朋友,而他也可以同所有人维持着良好的关系。他可以游刃有余地游走于各方势力,做着对各方势力都有利的事情,让各方势力火并,而无论哪方势力获胜,他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懂了吗?”李南星期待着看着御陵。
御陵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解释的再具体一点。”李南星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永固城是我打下来的,这不是秘密,我和吕龙的关系很好,这也不是秘密。大军在城外找不到我们,吕品肯定猜得出来我们通过攻城时挖的地道进入了城中,藏身在吕龙的家里。今天晚上她就会动手,无论成功与否都肯定有人来传吕龙去将军府。如果吕品死了,吕龙会通知我们的;如果吕品没死,吕龙会告诉吕品我们就在他府中,然后设计让我们和吕品一决雌雄。这样,不管最后谁生谁死,活下来都会感激吕龙。另外,吕龙并不是吕品的亲舅舅,他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吕品加入护军的时间相对较短,而在之前吕龙已经是苗首领身边的红人了,吕品是靠着自己的实力和攀吕龙的关系才平步青云的。”
御陵突然闭上了眼睛,细细聆听着,然后信心十足地说道:“我听到了,吕龙出门了,走的很匆忙。”
李南星慨叹道:“下半夜了,看来她出手了,我们去睡觉,养好精神。”
“你不想知道她是不是成功了吗?”御陵对李南星的反应感到奇怪。
“吕龙会告诉我们的,如果吕龙一回来就来找我们,就说明她成功了;如果吕龙天亮才来找我们,就说明她失败了。不要抱太大希望,明天还有硬仗要打。”李南星冷冷地说完,转身回了屋。
御陵跟着李南星回了屋,他知道李南星一定很紧张,因为他听出李南星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分明在发抖。
李南星的心在狂跳,虽然他极力表现的不关心她的生死,但他怎能不关心呢?她是他的手下,他亲自把她安排在了吕品身边,他多么希望她能成功,回来再喊他一声将军。
可是,她成功了吗?她还能回来吗?
夜色正浓,吕品在他的爱妾身上耗尽了最后一点精力,沉沉睡去。
吕品的爱妾缓缓掀起棉被,慢慢下地,轻轻抽出挂在床头的宝剑。
她的手一握住剑,慵懒的表情立刻变得坚毅无比,疲倦的目光立刻变得怨毒愤怒。
她一剑挥下,砍断了吕品的脖子,动作干净利落。
她盼这一天已经盼了两年。
鲜血激溅,染红了床被和她的胸脯。
她走到镜子前,用丝帕擦拭胸脯上的血。
她看到镜中的自己明眸善睐,脸颊红润,唇红齿白,皮肤白皙,胸脯高耸,双腿笔直修长,连自己都不禁有些动心了,难怪吕品对她爱不释手。
可是李南星为什么就不动心呢?为什么李南星就单单喜欢苗护的女儿苗妙音呢?
她恨李南星不爱她,更恨自己不能让李南星爱上自己。
为了得到李南星的爱,她甘愿做一个卧底,委身于丑陋猥琐的吕品。
如今她成功了,她会得到李南星的爱吗?
她认为李南星会,会被她的无私奉献感动而爱上她。
而就在她幻想着和李南星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时,镜子里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被砍掉头颅的吕品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