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看完，方圆已经不知道是饿晕还是无聊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看着绷带缝隙中露出的一颗瞳孔，向元鹰应该是醒着的，而且眼睛一动不动。
“哎。”袁朝伟叹了口气，将文件重新归拢到袋子里，放到办公桌的抽屉，默默无声地蹲下身子，整理邱恺忙三倒四扔了一地的东西。
很奇怪，今天方圆和向松两个一整天都不见人影。顾小淼不止一次望着门口，中午吃饭的时候还特意走进方圆的小杂务室里看了。
原来没有他们的日子，是这么安静。
刘于蓝完全换了一个新的形象，齐刘海披肩发，墨蓝色的裙子，像深闺怨妇的睡衣。她直挺挺地站在顾小淼椅子后面，双臂交叠，小声说了一句：“电话也打不通。”
“啊？”顾小淼惊的猛一回头，险些闪到脖子，捂着后脖颈子：“你说什么？”
刘于蓝没有看她刻意的表演，转头看向了远处走廊尽头的杂务室：“我给他们打过电话，没有人接。”
顾小淼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肩膀，终于明白有些事情是掩饰不过去的，羞愧尴尬地低下头去。刘于蓝把自己的包包背起，拎着顾小淼的衣领子说道：“下班了，我们回家吧。”
“啊？哦。”确实已经五点了呢，到了下班的时间。胡乱地把一些琐碎物件收到包包里，略微冲着暗淡的电脑屏幕补了个妆，顾小淼才站起身来，推开凳子，更刘于蓝走出去。
夏日的阳光很倔强，像这样的时间，仍旧奔跑在灼烤别人的康庄大道上。一走出公司大门，迎面而来的橘色阳光就打到自己的眼睛上，头发上，每一寸皮肤上。
四处望一望，顾飘飘的小车没有出现在视线之内。昨天借用过的公用车停在广场的一角，斜对角的位置空着。
“你饿吗？”刘于蓝温柔地看着顾小淼，逆着阳光，美好地就像日本动漫里的妹子。
顾小淼捂着肚子，微笑点头：“恩，肚子很空呢。”刘于蓝迈开脚步，边走边说到：“去吃点东西再回家吧。”
顾小淼三两步跟上，双手环在刘于蓝僵硬的手臂，笑脸上扬：“这样好吗？妈妈可能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等我们呢。”
刘于蓝在人家怀里，也稍稍温软了许多，扭头笑道：“就当一次坏孩子吧，好久没有像以前那样去街边吃东西了呢。”
顾小淼一愣，很久了吗？很久没有回去学校周边了，但是前不久不是还有趣肯德基神马的吗。也许，刘于蓝嘴里说的不是真正的时间久了，顾小淼将脑袋懒懒贴在刘于蓝的肩膀上，两个人这样走起路的样子十分不好看，但还是坚持着穿过人群，穿过马路，走到想去的地方。
果然，初中的孩子们，这个时间应该是刚刚放学，吃饭时间不过一小时，然后还有漫长的晚自习。几个男孩围绕在一桌，两个妹子对坐在一桌，坐在刘于蓝身后的是两对情侣，小店很小，被这些孩子挤得人满为患。
顾小淼两个人点了两碗面和一些丸子炸鸡的小吃，等了好久才上来。老板都知道这些孩子还要赶着回去上晚自习，所以即便顾小淼她们不是最后一个来的，也是最后一个上的。出于理解，也出于不是特别饿，两个女孩大方的等着。
男孩子们已经吃完离开，女孩子们也吃完坐在那里聊天喝汤，唯独刘于蓝身后的那两对早恋的情侣，还隐隐发出吸溜吸溜吃东西的声音。
“啪！”筷子放下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男孩子仿佛很生气的样子，声音清脆的喊起来：“于洋，你能不能慢点吃，注意点形象。你女朋友可坐在你旁边看着呢。”
吃东西的声音戛然而止，顾小淼看见一直把脸贴在碗上面吃东西的男孩，停下手上嘴上的动作，看了身边格外清瘦白皙表情比刘于蓝还木讷的女孩三秒，吸溜将嘴边的面条一口气吸进尽力，口齿不清地回答：“不用，你看我一点都影响不到她。”
确实如此，那女孩始终如一的样子活像一尊白玉雕的菩萨，估计只要男孩不是在茹毛饮血，她都可以做到慈悲为怀，熟视无睹。
背对着这边的男孩显然是自己忍受不了好兄弟的残忍吃像了，也许坐在他旁边那个萌萌哒女孩是他女朋友。果然，萌萌哒妹子噗嗤一下笑喷了出来，看样子喷了不少口水过去。
可以想象此时此刻，男孩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女孩甜美的声音响起来：“哈哈哈哈，你们俩这样子真的好可爱。”
坐在她对面的白玉菩萨手里筷子停顿了一秒，随即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心平气和地吃面。男孩肩膀一沉，大概是松了口气，对面的大大咧咧兄弟也哈哈哈笑了起来，回到：“可不，我也觉得小雷特别可爱。”
“不过现在，”大大咧咧男孩又深情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白玉菩萨：“我家小白才是最可爱的。”
“。…。。”两个人竖着耳朵偷听后面谈话，不禁相互无奈的笑笑。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还真是天真无邪啊！
吃过饭，天边远处的雾霾已经染上了彩色。两个人也就不再任性地磨蹭，叫了辆车回去家里。透过顾家的玻璃窗，里面温暖的灯光洒在院子的石砖地上，客厅电视放着黄金档的电视剧，母女两个坐在沙发上啃着排骨。
“妈，妹，我们回来。”顾小淼迫不及待加入进去，一推门就喊了起来。
母女俩各自拿着手里的羊排，向门口玄关处望去：“回来就好，快去洗手吃肉。”
这个家里，一直就没有节食减肥的习惯，恨不能每天晚上都吃大鱼大肉，纯肉！顾小淼换好拖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不洗了，馋死我了，恩真香！”
对于这样的顾小淼，母女俩已经渐渐习惯了，笑看着她身后进来的刘于蓝道：“于蓝，你可别学她，待会一准儿肚子疼，去去去，先去洗手。”
刘于蓝没有接话，也没有基本的点头示意，眼神淡漠地无声走过客厅，走到楼梯，拖鞋吧嗒吧嗒拍打在楼梯木上，声音冰冷坚硬。
母女俩的热情被隐形屏障尽数退回，顾小淼嘴里叼着一根烧羊排说道：“嗷，她吃过了。”
顾飘飘收回目光，重新看到电视，嘴里却不再是节目里的事情：“姐，我今天在公司总部看到你那同事了。”
“谁？哪个同事？”顾小淼瞬间就想到了那两个平日里无时不刻不在的男人，但嘴上还是不确定地问着。
顾飘飘应该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放下手中光溜溜的骨头棒子，用湿纸巾仔细擦了每根手指，极其耐心地说道：“方圆啊，还有一个脸上帮着绷带的人，看身材好像是向松。”
这两个人飘飘已经很熟悉了，随口说出名字：“还有邱恺也跟他们在一起。听说汪雨燕今天和他们大闹过一场，你不知道吗？”
顾小淼用羊排棒棒整个将嘴巴堵住，思考半天，最终反问一句：“汪雨燕是谁？”
“是……”刚要回答，飘飘方才想起自己姐姐失去的记忆那部分，应该包括了她对那女人所有的记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才好。
顾小淼盯着电视看的眼睛横转向突然不说话的飘飘身上，眼看着妹妹一脸的欲言又止。把脑袋强行再转回去。一看到顾飘飘露出这样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触及了不该触及的东西。
例如飘飘昨天在哪过夜，跟谁过夜，在哪过夜，怎么过夜，也例如父亲是怎么死的，还有关于那个人那个家庭的所有事情。
在听到邱恺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应该就此打住的，不然气氛就不会突然这么僵。“我吃完了，洗澡去喽。”顾飘飘不想面对空气中的那份超重力，索性起身来，伸个懒腰舒展窝在沙发上的筋骨，躲开。
顾小淼也不再追问。余下的晚餐时光里，就只剩电视机的吵声，刘新眉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顾小淼一人盯着电视，节目从脍炙人口的当红偶像剧变成广告，变成夜间新闻，她却始终保持着兴致盎然的姿势，直到信号消失，电视台播放出白色雪花满屏幕，才惊觉自己再不上床去睡觉，天就亮了。
胸前湿了一大片，顾小淼七大八歪地站起，两腿酸麻根本就没有办法走回到卧室，索性一歪身子，躺到宽大的沙发里，胡乱抹了一把嘴上手上的油水，又想到这是飘飘好不容易买回来的沙发，起身用纸巾将自己擦干净，方才重新躺下。
夜晚用电的人少了，电压骤然升高，所以客厅顶部的灯格外明亮。即便闭上眼睛，仍旧将眼睛刺得生疼。
眼睛疼，不承认是因为自己哭过，就像不承认自从那个农家婚礼的夜晚，零星的记忆开始冲切。
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现在对于大家来说，都是属于特殊时期，所以向松，还是挺着自己那张木乃伊脸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