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苏澈一句话张绍生差点就一命呜呼,在经过医生全力急救之后总算自鬼门关被抢了回来,只是此时的他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甚至无法自主呼吸,需要借助人工辅助呼吸系统来勉强延续生命体征。
但不管幸灾乐祸亦是悲愤欲绝苏澈都没有这个心思和时间,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关于张绍生有可能掌握的那个可以钳制张竟天痛脚的东西。
幸而在张珠喜被钱梓依揭短之后,张家几人便落入了互相指摘的怪圈。在满场混乱骂战中,没有人防备的苏澈溜回到病房,从置物柜里找到了张绍生家的门卡。
彼时,他还躺在病床上接了人工辅助呼吸系统,伴着外间张家人的哭号咒骂声,显出了一种诡异的凄厉感。
苏澈拿到了门卡也并没有急着离开,定定站在那里,看着在人工辅助呼吸系统下他艰难的求生。那瞬间,她恍惚想到了年少时期。她没有看见的母亲最后一面,那些大人拦着她,抱着她。视线里,只有从白布下滴落的璀璨血花和母亲落在外头那只染了鲜血的手臂。
鬼使神差般,她走上前去。心中全无恐惧,只怀着莫名的心情伸手欲将那人工辅助呼吸系统关停。旁侧却突然伸了只手来,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苏澈略略怔了怔,收回了手转眸去看那人,见是顾上青。
沉吟了半晌,她道:“怎么你不在外面陪着她们唱戏,进来干什么?”
顾上青并没有回答她,只摇了头,“苏澈,不要这么做,你会做恶梦的。”
“我14岁的时候,我妈妈走了,我爸爸也在同一天离开了。她们都说我不要看,会做噩梦的。所以直到他们彻底化成飞灰离开我都没有见过他们最后一面。可惜,我的噩梦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这是不同的。”顾上青摇了摇头,并不肯退步。他虽然没有完全涉及到调查苏澈生世这件事里头,但也机敏的猜到了,她和张绍生的关系并不是外人以为的那样不堪。张竟天对张绍生的厌恶,他不是看不出来,想来苏澈对他亦是这般类似的情愫。
可是不管如何,都不影响他阻止苏澈行为的决心。顾上青其实并不是什么道德卫士,只是有些事,有些界限绝对不能越过,就比方苏澈原本要做的事情。她若是关了这个人工呼吸装置,张绍生势必就要毙命。那个时候,苏澈的行为就是杀人。
他不会去管她以前做过什么,只是在现在,在他面前,他断然不会容许她这么做。
“你,不可以直接动手。性质不一样,将来,你会后悔的。”
在顾上青的强势干预下,苏澈终于没有落下罪恶的那只手,看着被褥间张绍生异样苍白衰老的脸孔,原本以为无动于衷的情绪疏忽收紧。
她转了头,匆匆往外间走去。顾上青没有跟出去,站在原来的地方,看着风烛残年的张绍生,眼神沉重。
苏澈走出病房的时候,内里还是一片忧伤,她的眼泪直到了无人的电梯里才落了出来。
不管如何,他是给了她生命的那个人。
但是,她却想要夺走他的生命。
虽然被阻止了,但是即便是这样的想法也该是恶毒而残忍的。确实如顾上青所言,她会后悔的。甚至在还没出手的现在,就已经为着自己刚刚涌现出来的不堪想法而自惭形秽了。
可现在这样悲从中来的难过,却并不是源自于她这份恶毒的想法。而是源自刚刚她离去前最后看到的张绍生,她的亲生父亲已经在死神的羽翼之下,再难脱身。
这应该也算做他另一种形式的罪有应得,所以,她不该为此难过,甚至不该落泪。
可是所有理智能想到的理由都没有任何安慰缓解情感的作用,苏澈终究还是压不住心底那些延绵不绝的哀伤。
她哭得不能自已,在封闭的电梯间缓缓蹲下来埋首掌间。电梯到底的时候,门外等电梯的人看着蜷在电梯里哭成一团的泪人都略有些惊讶。可是这里是医院,生离死别也都是正常。所以并没有人对苏澈的行径有什么责怪,反是有不少人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所谓报仇,其实并不能让自己真的快乐。那些伤害已经造成,没有人能替受害者选择原谅。
他们的结局,或好或坏,都是必须要去面对的。
调试好了心情,苏澈在晚间终于进入到了张绍生此前居住的棕榈泉小区,刷了门禁卡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久未居人的冷风,以及黑暗环境下,似有若无的诡谲之气。
若是换了旁人过来定然吓得手脚发软了,毕竟房主还在医院里,行将气绝。那些鬼怪故事便是发生在这种地方的,可偏偏苏澈不是个普通人,见过这么多的生离死别,就是真有那种东西出来也吓不倒她。
室内没有开灯,但因为两面都有窗,借着外间洒进来的路灯照明,不开灯走路也看得清。再兼之苏澈也在这里住过许久,即使摸黑走也不影响什么。一路进到书房,这次,门上没有锁。苏澈顺利开门进去,迎门有面窗户,窗帘大敞,外间稀薄的月光落在地板上,似是一层细碎的浮影,边缘有袅娜的清辉四溢在夜色中静静起舞。
苏澈的闯入,惊扰了这满室月华清辉,破坏了这处小世界。
她不管不顾的开了灯,明亮的光线驱散了室内的黑暗,也冲淡了皎洁月色。苏澈并没有在意,开始专注得在室内梭巡。
书桌抽屉,柜子角落。这次她不用怕谁的突然闯入,一路放心的翻找。
结果,最后却还是因为毫无线索而一无所获。
翻找了半晌,两手空空的苏澈在张绍生的书桌后坐了下来。靠着身后真皮座椅满腹忧愁的四顾了一圈,最后视线在摆物柜最正中的老式摄影机上稍作停留。这个地方出现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不怎么搭调的。因为其他格栏上放的都是古玩或者艺术工艺品,只有那么个傻大黑丑的老式摄像机竖在那里,怪异而难看。
苏澈因此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绕过书桌快步走到置物架前,踮了脚过去将摄像机抱了下来。结果差点因为低估了它的重量而降机器给摔了,这款老式的摄像机约莫岁数和安慕希吴茗瑜等人差不多大,现在世面上基本都绝迹了,要用老式的录像带录制,现在就是这种录像带的放映机也已经找不太见了。
以她对张绍生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来看,他根本就不是个有怀旧爱好的人,也不太喜欢捣鼓这种摄像摄影器材。
所以,这么个摄像机放在这里肯定有鬼。
苏澈一面想,一面就摸索着机子将放录像带的卡槽位置打开了。令人失望的是卡槽里面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她不死心得探手摸了摸,最后不得不挫败的承认,真的没有东西。那盘原本该躺在里面的录像带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盘录像带的事情,让苏澈注意到一个细节,这整个书房其他东西都看着很明显落了层灰,只有这个摄像机,上头有明显被人手触摸过的痕迹。
有人,已经先她一步进到过了这个房间。
换句话说,基本上张绍生原本掌握的东西也应该已经被取走了。做这件事的人,不难猜出其身份。
感觉怎么做都是棋差一步,苏澈不由满心挫败。可是这件事却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原本张绍生握在手里的东西,真的能够震慑到张竟天。以致于,他在身陷囫囵之际,都不忘要人回来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