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夕日的朋友,纷纷倒戈,劝他忘了于心薇,转而携手方影,他的心便刺痛起来。时光远逝了,连他们都跟着变了,这世上哪还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正如皮子所说,于心薇不会在原地等他,她已嫁为人妻。他想挽回青春岁月,修正曾经犯下错误,显然是痴人说梦了。时间只会推着人往前走,绝无后退的可能,他不该这么天真的。
“你们别再劝我了。” 沉默了良久,柯明俊决绝地道:“我和方影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于心薇。”
“操!” 皮子一拍大腿愤愤地骂了一句,摊开手来质问道:“我的哥,你这样做对得起谁啊?!当年于心薇走的时候,你就是太绝情了,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现在又特么在这要死要活的后悔。对方影又是这样,咱能不这么作么!我敢打包票,方影要是真走了,你又要后悔了!到哪儿遇这种什么都不图你,只想真心实意跟你过日子的姑娘?人家把最美好的几年都耗在了你身上,你现在说出这种话,不觉得自己太无情,太冷血,你亏欠了人家么!”
“别再说了!” 柯明俊厉声打断了愤愤不平的皮子,目光冷冷地盯着杯沿:“我自己做什么我自己清楚。”
自打那种猜测在脑中闪过,一粒怀疑的种子便在他的心中扎下了根。他断定方影一定背着他做了什么,才导致于心薇那么决绝地离他而去。正因为有这种想法,在听到皮子这番话时,才会这般的不耐烦。
皮子被他冷峻的气息给震的张口结舌。脸上讪讪的,半晌才收起伸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挠了挠脖子。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还在这边义愤填膺个什么劲呢。他无趣地起身,走到房门外。天已经完全黑透了,雪花大朵大朵的掉落下来,在橘色的灯光下,闪着熠熠白光。小小的水泥院子里已经积上薄薄的一层积雪,远远一看像是洒了一地的银粉。
“我何偿不希望你和于心薇能够走到一起呀。” 皮子看着眼前纷纷扬扬的大雪感慨着:“曾经多好的一对啊!”
“对不起。” 柯明俊轻轻走到他身侧,伫立在一旁,气息像雪花一样无声无息。皮子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思,那么说也纯粹是出于好哥们的关心,他不该这么毫无顾及的发脾气。说到底,皮子始终是站在他这边为他着想的。
“跟我还说什么对不起。有火你就发,在我这用不着装。” 皮子一下又笑嘻嘻起来,拍了拍柯明俊的肩膀道:“我去做饭了,晚上炖个海鲜锅,咱俩好好喝二杯。” 说着走到院子里从墙根的保温箱里抓出一条鲤鱼去了厨房。
晚上和皮子全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晚饭。这种温馨的家庭氛围让柯明俊又羡慕又难过。席间和皮子多喝了二杯,他便有些失态了,摸着皮子的儿子的头,哽咽道:“要是我们那个生下来,现在应该长到这么高了吧?” 说着比到小家伙的脑门上。
“应该一样高了。你个高,孩子肯定也长得高。”
柯明俊一听,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低头把脸埋在手心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陈月恼火的踢了皮子一脚:“你可真会聊天,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皮子被骂的讪讪的,好在柯明俊很快便止住了,这才放下心来。
晚上,柯明俊在皮子家过夜,和汤圆睡一张床。汤圆因为生下来长得圆溜溜,白白胖胖,所以取名叫汤圆。他睁着大眼睛,天真地问柯明俊:“干爸,你还不结婚,是不是在等心薇阿姨呀?”
柯明俊摸了摸汤圆的脸蛋,笑着道:“心薇阿姨你还记得吗?”
汤圆皱着小眉头,想呀想,最后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不过,皮子说心薇阿姨长得很漂亮。你还给她写过好多诗,干爸,你现在还会写诗吗?”
柯明俊望着天花板,长长的叹了口气:“已经好多年没写了……”。
被小汤圆一说,记忆里那段落满尘灰,总是处在阴暗的房间里,为梦想挣扎的自己悄悄浮现在眼前。毕业之后,他没有留在学校继续陪于心薇读书。而是和皮子一起奔赴了北京。
那一年,是柯明俊工作的第一年,很不顺利,所谓的拼博和想象之中的相去甚远。又因为脑力劳动过多,自由时间太少,他感觉到脑子里的那点文艺细胞渐渐的就被杀死了。常常打电话给于心薇倾诉心中的苦闷。不料有一天,于心薇真的放下的学业,悄然来到了北京。带着炽烈的眼神,和一个血红的纹身(右耳根后面纹了一个32平方厘米的篆体“柯” 字)来到他身边。
“柯明俊,我不要读书了,我要出来赚钱养你,你好好呆在家里写诗,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伟大的诗人!”
看着她兴奋的像打了鸡血似的样子,柯明俊既生气又感动,因为他明白,这姑娘知道他的心。
“傻瓜,怎么可以不读书呢,没有文凭没有技能怎么在这个社会生存?!” 他也是真的替她着急。
可是于心薇不听进去,执意要留下来,赶也赶不走,很快她就在北京找到了工作。为此柯明俊和她大吵了一架。大吵之后的结论就是:于心薇乖乖回去念书,毕业之后再来北京,到那时,她赚钱养家,他便辞职在家安心写作。
半年之后,于心薇顺利在北京找到了经理助理的工作,而柯明俊也开始了他的‘坐家’生涯。
“老公,我想吃木瓜。”
“木瓜……那我一会儿去买。”
“嗯,真乖。怎么样,写的还顺利吗?”
柯明俊拨弄着电脑旁边的笔筒,摇头:“不怎么顺利……”
“那,不要灰心,做什么都不会那么容易的。我就不打扰你喽,晚上可能晚点回家,要加班。”
“好。下班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柯明俊从电脑桌旁站起来。梳了梳久未修理的头发,穿上外套,去超市买木瓜。辞职之后的生活是窝在阴暗的出租屋里看书,写诗,偶尔写点小短篇发在网络上。没有业余生活,没有经济来源。整个人完全被隔离在了一个只有书和自己的世界。精神上算是得到了充分滋养,可物质上却匮乏到捉襟见肘的地步。
木瓜最小的一个也要十几块钱,再三斟酌之后,换成了便宜许多的香蕉。回到家之后,煮碗方面便,又继续坐在电脑前,抓着头发,盯着写了一半的断章残篇,苦思冥想。直到加班的于心薇打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