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入夜之后温度骤降,这对缺水的铁友三和梅因来说不是坏事,至少水分蒸发的速度慢下来了,给他们寻找生机留下了时间。
两人一直在缓慢前行,虽然没有什么负重,但由于缺水缺食物,两人身体虚弱步履沉重,喉咙里干得似乎要冒出火来。
梅因忽然偏着脑袋说,“三郎,你听,我听到了驼铃的声音,多好听的音乐啊!”
铁友三停下来仔细辨认,他闭上眼让自己精力高度集中,试图从沙漠的风声中找到驼铃的音源在哪,片刻他绝望地摇头,“没有啊,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梅因跺跺脚,不满地说,“你耳朵不灵啊,我真的听见了。叮铃叮铃的,一定有驼队路过呢。”
铁友三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跟她争辩,缺水的时候不如少说几句。
两人又艰难地往前挪了几步,梅因突然惊喜地叫:“楼阁,我看到了楼阁,还有灯光,前面有人住呢,恐怕是一个集市吧,三郎你看你看,我们有救了!
跟预料中的一样,铁友三抬头一看,前方啥也没有。
他摇摇头叹气,忽然电光火石般,心里明白了一件事,梅因已经出现了幻听和幻像,再找不到水源,恐怕她要先挂掉了。
他拉住梅因,让她坐在一堆灌木丛旁,他牢牢地盯着她的眸子说,“你乖乖坐在这里等我,我到前面看看有没有水源。” 梅因不解地问,“前面不是有人吗,你去找他们要一点水和食物来。”
“好好好,”铁友三用手轻拍梅因脸蛋,试图让她清醒一点,“乖,你别乱走,我弄到水就回来找你啊!”
“嗯!我在这里等你!”梅因重重地点头,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无限信任,因为她的一颗芳心全部都在他的身上。
铁友三回头再看了一眼那个美丽的姑娘,就毅然决然地往前寻找水源去了。他在昏暗的夜色中艰难辨认着沙里的植物,期待能看到怪柳或者芦苇。然而,他期待的都没有出现。
不知不觉似乎已经离梅因那很远了。
他最想看到的芨芨草或芦苇并没找到,但是却发现了一丛菖蒲。
他不敢继续走了,怕找不到回去的路。于是就近在菖蒲丛下扒拉开沙土,他感觉最下面的沙土隐隐有一点湿润,把脸贴上去,顿时清凉无比。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拿出军刀割了几根灌木用来挖土,挖了一会灌木折了,他奋力用双手刨,直到刨得手指都出血了自己都感觉不到,他眼前只是浮现出梅因殷切等待他的样子,想到她那双清亮的双眸,他感觉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找到水源,然后回去救她。
全靠这股意念支撑,他终于刨出了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坑,他累得几乎脱力,就近躺倒在沙坑旁静静地等待,双手似乎已经不属于他了,几乎痛得失去了知觉。此刻的天空恰似穹庐,笼盖着无垠的大漠,星星如同被打碎的玻璃,洒落在银河里,有的密,有的疏,然后漫不经心地衔接到地平面。大漠星空与深夜的海洋如此相像,泛着宝蓝色的光芒,星星也不再是清冷的煞白,在蓝色、紫色、粉色交杂的夜幕中,“噼里啪啦”绽放出绚烂的生命。它们在宇宙中存在了亿万年,没有哪种光芒能与之媲美。
过去,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见过这么美丽的银河,这样的星空,在城市中已经难觅踪迹。城市的夜生活越是热闹,头顶的天空便越显寂寥。想到牛郎织女那个传说,他还特意寻找了一下那两颗被隔绝的星星。可惜天文知识欠缺,除了识得牛郎织女星以及北斗七星之外,他实在不知道别的都是些什么星了。他又想起小时候唱的那首童谣,“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他自嘲地想,谁能数清天上的星星究竟有几颗呢?也许比这沙漠里的沙粒还要多吧。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起身看自己挖的那个沙坑,惊喜得差点跳了起来。水!水竟然慢慢从地底下冒出来了,汪汪的浸了半个沙坑!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他和他的女人有救了!没错,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想到梅因时把她看作自己的女人!
铁友三欣喜若狂地拿出身上背负的所有的水袋,灌得满满的,然后从沙坑里捧了水自己喝得饱饱的,虽然肚子里没什么干货,但水是生命之源,有了水,顿时感觉又满血复活了!
赶紧回去找梅因吧,她还在那里等着呢!铁友三再次想到她那张无限信任他的脸庞,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边看北斗星确定着方向,一边朝她的方向极速前进。
凭着记忆找到让梅因停留的那块沙地,然而人呢?他四处寻找,哪里有梅因的踪迹?他多次确认地方没错啊,难道 梅因遭遇什么意外了?
他有些慌乱起来,朝着荒漠大声喊了起来,“梅因!梅因!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静得让人可怕的大漠没有任何回应。
他颓然坐下,目光所及,看到一块白色的帕子孤独地悬挂在灌木丛上。他不由得一激灵,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抓过那块帕子一看,那不是梅因的面纱吗?面纱的一角还绣着MY两个缩写字母,那是梅因的绣工吧?
梅因到底去哪里了,是等待太久独自找他去了吗?可是刚才回来的路上完全没有看到踪迹啊,他是循着自己的脚印走回来的,并没有发现梅因的脚印啊。或者,她被人救走了?不过这茫茫沙漠很少有人经过,除了商队以及他们共同的追兵,谁没事往大漠里跑呢?又或者,还有一个可能,他不太敢去设想,那可能是最坏的结果:被野兽叼走了!大漠里对人对生命构成最大威胁的可能是熊,熊要吃人!
铁友三双手抱头,痛苦地大喊,“不要!不要!”被熊叼走,这是他最害怕的结果。他在心里千百遍地后悔,自己不该把梅因一个人丢在那里,寻找水源也应该带上她啊。就算她走不动,也应该把她背过去。
自责的他并未想到自己当时也已经濒临崩溃,体力透支,哪里还能背得起梅因呢?
这个铁一样的汉子,想到三个在沙漠客栈匪夷所思地死去的下属,想到刚相处不久就失踪的梅因,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热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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