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铁友三才算正式和府里常驻的几位家奴见面,有干大厨的小赖子,园林养护的老崔头,日常家务的映娘和阿黎,账房先生老顾以及门客老苏。
早前在赈灾棚喝的那碗粥早就消化殆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铁友三对午饭有很多的期待,多么想大鱼大肉地来一顿。然而,当午饭端上来时,他才知道自己想多了。哪里有什么肉啊?完全是吃草好吗?
看起来这里推崇分餐制,每个人都有一个餐盘,盘里配有一小碟咸菜、绿色蔬菜、红薯、米饭,还有一小碗米汤。就这些了,他看了看别人的配餐,跟他的毫无二致,倒也没有人搞特殊。赵四伺候完主公吃饭之后也回到这里和大家一起吃同样的餐食。
他郁闷了,这里好歹是一个大商人家里,吃得这叫一个素啊!好吧,只能说略胜于无,先填饱肚子再说吧。退一万步想,总比在沙漠里生吃毒蝎子强吧。那么苦的日子都捱过去了,往后只会越来越好的。这样一想,心里就平衡了。
他转头看看其他家奴们,大家似乎都很有教养,并不在吃饭时说话,一时间屋内只有轻微的碗筷相碰的声音。
餐后,大部分人都各司其职去了,映娘和阿黎负责收拾碗筷回厨房洗洗涮涮,铁友三刚来暂时没什么事情,也帮着她俩收拾东西。
映娘年纪大一点,比较沉默,没什么话,阿黎年纪较小,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她对新来的铁友三很好奇,一边刷碗一边问他,“嗨,三哥,你家是哪里人?” 铁友三呆了一呆,该怎么介绍自己的家乡呢?穿越前自己是知道的,穿越后呢?他和梅因第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沙漠。算了,就按遇到梅因的地方来定好了。
“大漠。” 阿黎顿时两眼放光,“大漠?有没有狼,有没有熊出没?”
“有啊!”铁友三一改往日在军中的严肃形象,顽皮地做了个鬼脸装作发出大熊的声音,“我要把你们通通吃掉!”逗得阿黎顿时笑得花枝乱颤的,荆钗布裙的她说不上长得特别标致,但是自有一种动人心处,那是未经雕琢的天然美:眉眼弯弯,嘴角总是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举手投足带着一种天真烂漫,一张素面朝天的脸有着少女特有的光泽,看得铁友三一呆。
“三哥,你在大漠还有什么家人呢?”阿黎一口一个三哥,让铁友三很快生出一种亲近之感,她手脚麻利地把一叠洗好的碗放好晾水,在围裙上擦擦手,关心地询问铁友三的情况。
“家人……”这个问题把铁友三问倒了,他对这一世的自己一无所知,只好摇摇头,狡黠地说,“停!你的问题太多了,现在轮到我问你。”
“唔,好吧。”阿黎点点头,并没有继续对铁友三刨根问底。
“在我之前,主公这里有家丁吗?”铁友三想多了解一点这里的情况。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映娘突然出声招呼阿黎,“阿黎,还有好多活儿没干,别光顾着聊天。”
“当然有啊。”阿黎虽然看到了映娘的警示,但仍然继续跟铁友三聊天。这个院子里平日死气沉沉,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爱说话的小伙伴儿,怎么能轻易放过他呢?“不过那个家丁没来多久就——”
“阿黎!”映娘打断阿黎,话里的警告意味更浓了,她将一把磨得发亮的刀啪的一下重重放在阿黎面前的木桌上,“碗刷好了,去切猪草!后院的猪都饿得嗷嗷叫了!”
阿黎嘟囔着,“有什么不能说嘛!干嘛把我支走?”
映娘板着一张长着褐色斑点的脸,抬眼瞪着阿黎,虽然没再出声,但警告效果更甚,阿黎果然败下阵来,乖乖地拿着菜刀去门口蹲着切猪草。一只竹编的篮子里放满了各种野外采来的杂草,铁友三认得里面有灰灰草、蒲公英等,心说这些猪们吃的东西还满不错呢。
铁友三看映娘再三阻拦,也不好继续跟阿黎聊下去,虽然略微感觉有些奇怪,但也只能日后再找时间问她了。
为啥映娘听到谈论以前的家丁就讳莫如深的样子呢?这个商人家没什么古怪吧?
不过铁友三也没什么可怕的,作为一个曾经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军人,又有什么可以难倒他呢?还是先在此安顿下来,慢慢再做计较。虽说府里生活俭朴,但总能保证有住处,有一蔬一饭,可以安身立命这是目前最要紧的。
铁友三冲正在忙碌的阿黎眨眨眼再摆摆手,表示有空再聊,然后一个人先熟悉环境去了。
走到前院,老崔头正在给院子里的绿植浇水,小赖子扛着一个布袋准备出门去集市买粮油蔬菜去了。
小赖子刚出门,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冲了进来,大喊,“赵四,赵四,了不得了,又打起来了。”
赵四闻声从房里出来,后面紧跟着门客老苏。
赵四用一贯的镇定安抚来人,“小武你慌里慌张的干啥呢,慢慢说,怎么了?”
铁友三不由得驻足,准备听听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被称作小武的人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断断续续地说,“主公的商帮传回来的消息,秦王的军队正在攻打齐国,想问问主公要不要囤积点什么?等到战乱之后,又是赚钱的机会。”
门客老苏故作老沉地轻抚胡须,沉吟道,“老夫以为应该趁势多收集一些金银珠宝等硬通货。”
小武无法判断这个建议是否有用,只得说, “不如去请示一下主公吧?”
于是,赵四领着老苏和小武去找主公赵齐,铁友三心里一动,也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一行人来到上房,赵四等三人进去禀告时事,铁友三则在远处观察,对于小武提出的这个问题,他其实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只不过自己初来乍到,人微言轻,因此也无法跟随他们进去讨论。
大概一柱烟的功夫,赵四等三人都从上房里出来了,老苏和小武结伴走掉,只剩赵四在那里,铁友三便从阴影处跳出来,走到这个总管面前说,“刚才的事情我可以说说我的看法吗?”
赵四诧异地看着他,“你也懂点谋略?不妨说来看看?”
铁友三看赵四愿意听,于是打开话匣子侃侃而谈,“两军厮杀起来,战事通常短期内无法结束,战乱之中不免良田荒芜,人民不得耕种,势必造成粮食奇缺,在不远的将来,大家恐怕最稀缺的是粮食,而不是金银珠宝。如果主公在这个时候把平日积攒的金银珠宝拿出来广收粮食囤积到粮库里,等到大家闹饥荒时,就能大赚一笔了。”
赵四听完他讲的话,眼睛一亮,沉吟片刻说,“没想到你一介家丁竟有这样高的见识,我把你的话去告诉主公,看看他的意见如何。”
铁友三挠挠脑袋,心说我这还不是上军校学习时学到的吗?看来学习是有用的,尤其对于历史的学习,格外有用。
铁友三在外面等了一会,看见赵四兴冲冲地从里面出来,那张国字脸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主公叫你进去。”
“啊?主公要见我?”铁友三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和主公对话的机会,改变命运的时刻这就到了么?不会太快了吧。
“是啊,快快进去吧!”
于是,这一天之内,铁友三第二次进入这间房,再次见到威严的主公赵齐。赵齐在一个长方形的条案上练习毛笔字,那字看起来雄浑敦厚、力透纸背。
看到铁友三进来,主公从宣纸上抬起头来,他把笔挂在笔架上,然后对铁友三笑了一下,“没想到你的见识还挺独特的,过去的这五六年来,周边的几个国家打过不少仗,一打就是好几个月,我屯过金银珠宝,但都没赚到钱,但是估计这次运气来了,老天送来一个见识独特的你,你的这个建议我采纳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到处收集粮食吧,你也跟着赵四出去收货。” “好的遵命。”铁友三应道,当家丁第一天就得到主公赏识,看来自己该转运了。
“主公明鉴。”赵四恭维道,“像你这样从谏如流,不发财都难啊。”
“哈哈哈哈!”赵齐大笑,“我要让你们跟着我有饭吃,有钱赚,以后还能有女人!”
“哈哈哈哈。”铁友三和赵四也笑,尤其是铁友三,仿佛在未来看到了一点希望。
这一瞬间,他忘记了和阿黎交谈时对主公产生的那一丝疑虑。他倒没有幼稚到凭借主公采纳意见一事就把他看做十全十美,至少当他与主公交谈时,感觉他是一个明事理的商人,他有一种直觉,这样的商人是注定要大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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