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赵四从后院赶出几头骡子套好粮车，还临时在镇子上雇佣了几个人，带上铁友三出发收粮去了。
铁友三很快发现，这里普通农户的房子基本都是以土夯墙为主，少数几个比较富裕的小康之家则以土坯砖砌墙，像主公家那种火烧砖加木梁结构的房子都属于大户人家。
每到一户人家，赵四都会吩咐铁友三前去叩门询问有没有粮食可卖。农户们似乎都有一些库存，通常在每一家都能收到一小半麻袋粟米或者黍米。铁友三和另外几个临时雇用的身强力壮的临时工人则把这些粮食扛到粮车上码好。
骡子踢踢踏踏地走得极慢，一上午也就刚走到镇子边缘，铁友三搬运粮食忙了半日，感觉累得够呛。想自己在军中拉练也没这么累啊，铁友三分析原因，觉得大概是吃的东西太素，没有油水，又干的是体力活，能量消耗极大，因此饿得很快。
收粮食的时候，铁友三通常会和农民闲聊几句，问问收成如何。
农户的回答让他颇为吃惊，“收成很好啊！”一个人这样说不奇怪，奇怪的是几乎所有的农户都这样回答，难道这里的人都是农业高手不成？
铁友三由衷地夸奖对方， “你好厉害！”
没想到对方朴实地咧嘴一笑，“不是我厉害，是田典吏员会教我们一些种地的方法，按照科学的方法种出来的粮食亩产量基本都很高。”
铁友三开玩笑地说，“哦，你们待遇还不错嘛，早知道我就不去当家丁了，跟你们做农民多好。”
农民伯伯热忱地望着他说，“你是从外地迁来的吧？我听着你口音不像这里的人。我跟你说，在这里做农民真的福利不错的，如果你刚从外地过来啥也没有，官府还可以无偿给你分配田地和宅基地呢。”
铁友三一边把黍米往麻袋里装，一边问，“我看你家后院还养着一头耕牛，这不会也是官府分的吧？”
“这你还真猜对了，耕牛确实是官府给的，务农之初，官府还给了我铁制农具和作为种子的粮食呢，”农民伯伯笑着说，“怎么着，打听这么详细，是真的想做农民哇？”
“呃，不不不，我现在做家丁可是按了指纹必须做满合同期限的，暂时还不能跳槽啊。”铁友三赶紧摆手，说着玩玩罢了，难道还真去做农民啊。自己不过是顺便了解一下国情而已。
“聊什么呢，还不赶紧干活儿！”赵四沉着脸说了一句。
铁友三赶紧把手头的黍米搬走，不再停留。
晌午时分，大队人马走到郊外一条小河边歇脚，临时工们把骡子拴在树下，铁友三则忍受不了肚中的饥饿感，涎着脸问赵四，“咱们中午吃什么呢？”
赶骡子的几个临时工都热得跑去河边舀水解渴。
赵四瞅了他一眼，“这就饿了么，带的干粮里有番薯和窝窝头，要不要垫补垫补？”
铁友三沮丧地问，“就没点肉吃吗？”
赵四的眼神有点古怪，他摸摸下巴上的几根胡须， “想吃肉？我都忘记肉味儿是什么样的了，你们吃过肉吗？”他转头问那几个临时工。
几个临时工呆呆地一起说，“没有吃过！”
还有一个居然问，“肉是什么？”
赵四补充道，“想吃肉你就该当兵去啊，我们日常可没有肉吃。现在举国上下估计也就军队吃得好点，能见到点牛肉。我们基本都是吃点五谷杂粮，只有过年过节能吃到点鸡肉和鱼肉。”
赵四的话让铁友三好一阵郁闷，天天吃粗粮，嘴巴都淡出鸟来了。对于吃惯了大米和面食的他来说，粟米和黍米的口感真是难以适应啊。
“我看刚才那家农户就养了耕牛呢，他们不能把这牛杀了来吃吗？”铁友三不忿地问。
赵四冷笑一下，提高了嗓门说，“他们还真不敢那么做。每一头耕牛都是官府发放的，时刻都会有人关注它每一天的成长，就算耕牛死了也只能把骨头、牛肉都交还给官府。”
“哎，对于无肉不欢的人来说，这真是一种折磨啊！”铁友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啃番薯、吃棒子面、窝窝头，这些东西都叫人生无可恋啊。
没辙，谁叫自己眼瞎了穿到这个地方来呢？
他坐在河边生闷气，看着河水里顺着水流轻快地弯来弯去的水草中偶尔有浪花激起，“那水里有鱼”，他眼睛一亮，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铁友三奔到岸边，很容易地在灌木丛里找来一根湘妃竹子折断，把一端劈了两刀，形成一个十字口，然后把四个头都削成尖锐的形状，继而用树枝隔开，这样就做好了一个叉鱼的工具，然后拿着它兴冲冲地下了水，看到有鱼游过便迅速叉下去。
叉鱼这活儿还是需要技术的，铁友三刚开始叉不准，狡猾的鱼儿往往一受惊就迅速溜走了。
直到冷眼旁观的赵四指点了一句，铁友三才慢慢掌握到一点技巧，那就是瞄准鱼的下方，因为水面的光线有折射，人眼看到的鱼其实是虚的，得瞄准它的下方叉下去才能命中。
“成功了！成功了！”铁友三大喊，随即举起叉子，赵四等人听到喊声都围过来看，一条三指那么宽的小鱼在竹叉子上徒劳地挣扎。
“这么小？怎么吃？”赵四撇撇嘴，随口说的一句话让铁友三重新沮丧起来。
“好，等我抓几条大的。”铁友三把那条小鱼取下来放到一个竹编的笼子里，继续在河水里伺机而动。
又过了好久，铁友三终于再次叉到一条鱼，这次可是一条五指宽的大鱼，他高兴地奔上岸让赵四看。
“好啦，可以烤来吃了。”赵四提醒他，“赶紧烤吧，吃完我们继续赶路了。”
“是！”铁友三迅速捡来几根树枝架在一起，生了火，把两条鱼在地上摔死之后置于树枝上烤了起来。
只一小会时间，空气中就满是鱼肉的鲜味儿。几个临时工好奇地看着那烤鱼，大概他们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野味儿。
铁友三把大的那条鱼递给赵四，结果人家摆摆手说，“我吃素吃惯了，你赶紧吃吧，吃完我们继续出发，还要赶路呢，争取今晚赶到上郡休息。”
“上郡？”这是几天来铁友三第一次听到的一个地名，可惜自己还不知道是哪个位置。铁友三也不好直接问赵四，那样显得自己对这个世界太陌生，怕人家怀疑什么，只能随机应变，到了上郡再设法打听。
烤鱼放进嘴里立刻激活了铁友三的味蕾，那是怎样的鲜香啊，可惜少了盐，不然更加完美。
不过就算如此，铁友三也满足了，这是饿了得有半个月了吧，馋虫都勾出来了。
铁友三烤鱼的时候，其他人也都掏出干粮来垫补一下。
吃过烤鱼，铁友三舔舔嘴角，感觉终于活过来了。他暗暗下决心，以后想吃肉了就这么办，还好可以叉鱼。
“走吧，我们继续出发。”赵四招呼大家起身。
下午的行程慢慢偏离了主公的势力范围，来到了一条人来人往的官道上。这里商贸交易很频繁，短短的时间之内，铁友三看到好几支也赶着骡子的商队经过。
“丁玲丁玲”，忽然一阵熟悉的驼铃声传入铁友三的耳朵。驼铃？铁友三看着这支驼队，思绪忽然飘到了大漠里。不知道梅因是不是被这样的商队救走了呢？至今杳无音信，不知从何处去找。
“喂，你好！”铁友三想拉住那个驼队的人问上几句，可惜人家眼高于顶，根本就没搭理他，赶着骆驼就继续往前走了，留下铁友三呆呆地站在原地。
“跟上啊！”赵四看到他的样子，很是奇怪。
铁友三只好跟着主公的骡队继续前行，心里打定主意，如果再遇到一个驼队，一定要找他们问问。
虽然这样的问询犹如大海捞针，但总比什么都不作好一点吧。一则为了心安，想知道梅因的下落。另外的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女人身上携带的祖母绿宝石跟自己的命运有莫大的关联啊，如果找不到她，难道自己这一生就得一直耗在这个没有肉吃的国度吗？天天吃素，真真是生无可恋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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