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切因果并不由人定。
展青山的笑声再次激发了韦行云的复仇之心。他再次借着展眉讲解习题，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她……
展眉停住了讲解习题的动作，微微地皱起眉头，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糊的气味。她突然领悟过来，轻烟不仅来自韦行云手指中的香烟，还来自她自己的脑后，她看了韦行云一眼。
韦行云深深地看着她，淡褐色的眸子在灯光的映衬下波光滟滟，带着点儿迷失，带着点儿疼痛，他目光中的深意一时让她迷惑。
时隔多年，当他一次又一次地用这种目光注视她时，她心里却通透得跟明镜似地。只是那一刻的她，一时迷失，完完全全，不过是世面见得太少。
那时候的展眉犹疑着从韦行云的半环抱中站起来，她转头想去寻找什么，却看到一片焦灼发黑的发尾，她惊慌尖叫着跳起来，用手扑腾着自己的脑后，尖锐的指甲无意间划过韦行云的脸颊，一阵灼心入骨的疼痛。
韦行云看着展眉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带着一头轻烟，惊慌失措地逃出房门，他并没有如期开心地笑起来。相反，他听到楼下传来展眉的哭叫，大人的惊叫，以及韦啸天对他的高声责骂，轮番起伏。他反锁上门，紧紧地靠上了门板，双手掩上了脸上被展眉指尖划伤的伤口。
这是韦行云自从懂事以来，第一次深刻地体会了什么叫泪流满面。流水在他稚嫩的脸上肆意奔腾，汇入了那道新鲜的伤口，仿佛是小溪汇入了大河，血脉汇入了心脏，他带着他那个年纪所不能承受的复杂情感，痛哭着从门上滑坐到了地毯上。
他浑浑噩噩的人生，从那一刻起，才有了清晰的记忆。不止是清晰，简直是刻骨铭心。
第二天，不知道是不是展眉的头发烧得不怎么严重，还是展青山对韦行云网开一面，总之，韦家一家三口还是按照既定的计划登上了飞往地球另一面的那趟航班。
韦行云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贪婪地扫视着N城熟悉的一切，一阵微妙的伤感袭上他的心头。这是他最后一眼看这座生活了十六年的城市了。如诗中所写，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确，他什么都没有带走，除了脸上那一道浅浅的已经快要愈合了的伤口。
从这一刻开始，韦行云就不再属于N城了。
属于他的少年时代也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