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情负疚到了极致,却不能发出一个字的声音。
韦老夫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说:“算了,我就是再责怪你,也不能够怎么样了。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说来说去,也于事无补。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了。”
展眉却不走,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问:“阿姨,请问,我到哪里可以找到他?”
韦老夫人态度已经冷凝下来,说:“你何必再去刺激他?他的身体已经经受不住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你还是不要找他的好。”
展眉不知道什么时候眼中已经落下了绝望的泪水,她想控制住的,却在低头之间,一不小心就掉落了下来,落在厚厚的植绒地毯上。虽然悄无声息,却还是被韦老夫人发现了,她微微地挪动了一下身体,面朝向了另外一边。
“韦行云是不是在洛杉矶?”
“不在。”韦老夫人虽然面色依然还端着,声音却缓和了下来:“就算是为了他好,你就别去打扰他了。”
这样决然拒绝的态度,沉默在空气中继续着,
展眉低头踌躇良久,终于丢下一句:“我一定要去找他的。”
她拖着脚步走了,小眉要去追她。被王妈拉住了,那孩子又抽抽嗒嗒地哭了,哭得展眉心碎了一地。
走在洒满了玫瑰花瓣的车道,好像踩到的不止是一地落红,也是自己已经碎掉的心瓣。
走一步疼一步,走到门外,司机正在探头探脑:“展董,我正要找您……”他看到展眉一脸的泪水,一句话就说不下去了。
“什么事?”她侧过脸去,用手背擦去泪水。
“刚才您的助理打您电话没打通,很着急,就打了我的电话。她好像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要报告您。”
展眉拿出自己的手机,她刚才在进韦宅之前是设了静音的,当然没听到。她给助理回了电话。
年轻的助理在电话里都快哭了:“展董,您快回来吧!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到底什么事?你先告诉我。”展眉有的时候也觉得找个年纪大稳重的助理好,至少不会在有紧急事情出现的时候,助理处理不了,还惊慌失措。
“有一张法院传票,送到您办公室了!”
“法院传票?他们有没有搞错?”
“没错,写的是您的名字,连身份证号码都一样的。”助理显然是被吓坏了,低声说:“法院的人还没走,等在您办公室。好多人在门口看您的热闹呢,我才躲到我办公室给您打电话的。”
“传票内容是什么?”展眉好像看到陆蓝玫他们的脸和他们脸上那幸灾乐祸笑意。
“我刚才大概扫了一眼,好像是一个叫周闵的人起诉你,要求离婚的。”
展眉的脑中嗡地一声,木住了。
周闵?
她这一段时间忙着对付陆蓝玫,忙着对付韦行云,忙着让展桐出国,忙着这一切的一切,就是未及顾得上与周闵商谈离婚的事情,没想到他倒是先行了一步。恶人一般都会先告状,这话真是不假。
但是,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周闵将传票直接送达展氏集团她的办公室,这一切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周闵是怎么知道她现在的状况的?
她突然想起来,那一夜,展桐一身伤痕一身灰土地出现在她家门口,他说是将周闵打伤打残了。但是事后想起来,她总觉得他似还有话没说完,他为了什么去暴打周闵?他跟周闵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要他不惜以命相抵?最大的可能还是与她有关。可惜那段时间,她忙着处理侯军的善后事宜,只顾着劝展桐听陆蓝玫的话出国避避风头,却没有时间坐下来倾听倾听他那一段时间发生的点点滴滴。
她是个多么不称职的姐姐!虽然她已经知道展桐与她之间并没有血脉关系。但这并不妨碍她跟从前一样地把他当做亲人一样地爱着。
等展眉坐的汽车赶到展云大厦,等她乘坐行政电梯来到自己的楼层,果然楼道里还站着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那些人不过都是陆蓝玫和她的亲信们。
展眉的助理看到她,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将她拉到办公室里。办公室客椅上两个穿着法官制服的人站起来,其中一个人走过来,问:“请问你是展眉小姐吗?”
展眉点点头,那人从手中的文件夹中拿出一叠文件,说:“请您签收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传票。”
展眉知道,这种公事公办的场合,多说无益,她低头在法官指定的位置签了字。
法官面无表情地说:“请展眉小姐在传票上指定的日期之前准备好答辩材料,并准时出庭。”
“好,我一定准时出庭。”助理送走了两位瘟神一样的法官,展眉才来得及仔细看传票以及下面一叠材料的内容。
第一页是一份原告诉状书,她逐字逐句地看过去,后背渐渐地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来。
那份诉状书,行文笔法明显不是周闵执笔,但其中财产分割要求中所罗列的她的财产状况,清楚明晰,固定资产、流动资金、股票、债券、首饰等等,每一笔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有些连她自己都并不甚清楚的理财产品也罗列其中。
周闵甚至还厚颜无耻地要求了巨额的经济补偿金和精神损害赔偿金。
她再阅读到起诉状中陈列的事实和理由时,直觉得眼前那些黑墨打印的字一个个地浮动起来,仿佛游动的小蝌蚪,一个个的要逼到她的眼睛里去。
事实和理由后面写着:
1、女方性格孤僻,女权主义者,不顾家庭,在外独居。有巨大经济收入,却不与男方分享。
2、女方在外独居期间,与美籍男子韦行云有染。(有多份证据可证明。)
3、女方指使弟弟展桐使用暴力威胁,强迫男方离婚,并净身出户。
展眉翻到起诉状后所附的证据,越看越觉得心惊,其中不但有展桐暴打周闵后,周闵在医院各种鉴定结果,还有她与韦行云几张视频截图。令她无法直视的是,那视频截图的背景竟然是她曾经租住的住所的客厅,而截图上的两个人,确实是她和韦行云。一张是她以嘴渡水,喂轻度中毒的韦行云。而另一张是他们两人情难自禁,激情相拥的时刻……
展眉只觉手中那轻飘飘薄薄一叠子纸,却重于千金,压服她不得不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助理端了一杯咖啡,她口气喝了下去,还压不住心里的茫然慌乱。
今天,从侯军的家,走到韦宅,所经历的一切的一切,在她的眼里在她的心里,对钱财已是看得极轻极轻了。周闵就是拿走她手中的所有,她重新陷入赤贫如洗的境地,她都已无所谓了。
但是,在这份起诉状中,提到了两个男人名字。这两个男人都是她现在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最珍惜的,是她此刻想要极力地保护和维护的。
展桐避祸而走,韦行云带病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