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又圆与吉春花面对面站着,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无话。
然后,袁又圆让自己冷静下来,谦卑而礼貌地说,吉董事长,您好。
吉春花没有说话,仍然冷冷地看着她。
袁又圆只好继续说,静舟出去了,您……要不要进来坐坐?
而事实上,她的手臂依然把着门,生怕吉春花越过她悍然闯入。
而吉春花显然很排斥与她进行身体接触,所以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半晌才缓缓地说,你住在这儿?
袁又圆的脑子电光火石地思考了一下,然后不加思索地说,嗯。
吉春花嘴角的八字纹抖动了一下,声音都有些颤抖,不可能!
她说,静舟不会这么无法无天!
袁又圆羞愧地沉默。
吉春花手却往电梯方向一指,你走!
袁又圆愣住。
吉春花说,滚出我儿子的家!
袁又圆没有动。
两个女人就这么对峙着,然后吉春花开始从包里掏出手机,看样子想打电话叫人来处理这个麻烦。
袁又圆不知所措,她无法对付吉春花,但也无法扔下屋子里那一桌子的陷阱逃之夭夭。人生总是将她推到极度难堪的境地,她也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看着吉春花在电话里简短地说,你们都上来。
两分钟后,电梯门开了,两个保镖走出来,不用吉春花明确指示,他们已训练有素地走向袁又圆。
除了紧紧把着大门,袁又圆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在徒劳地挣扎几下后,她被拉了出来。
而这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放开她。
袁又圆回头,吉静舟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依然背着黑色大包,皱着眉,好象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袁又圆,都是给他制造麻烦的人。
也的确如此。
吉春花的矛头立刻指向儿子,你在搞什么名堂?我在办公室等了你两个小时,你为什么不出现?
吉静舟不说话,径直走过来,将袁又圆从两个保镖手里扯过来。
袁又圆胳膊都要被扯断了,忍不住痛叫一声。
进去。吉静舟简短地说,然后将袁又圆往屋里一推。
站住!吉春花断喝一声,你和她同居了?
吉静舟看看母亲,又看看袁又圆。
袁又圆心虚地低下头。
吉春花继续怒喝,你怎么能这么荒唐!你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你这样做,对得起吉这个姓吗……
姓吉有什么了不起?吉静舟打断了暴怒的母亲,我们当年也是穷过的,妈妈。
吉春花哑口无言。
那时候你还是纺织厂的下岗女工,给儿子买不起进口的奶粉,姓吉,和姓张,姓王,姓李,有什么不一样?吉静舟说完,再次命令袁又圆,你先进去。
袁又圆刚要挪步。
你站住!吉春花再次断喝,我不许你和这个女人来往,她不是一个正经人!
吉静舟看着母亲。
吉春花却盯着袁又圆,眼睛里射出针尖般的轻蔑,不,静舟,我不许你胡来,让她走,然后,你跟我回公司,有正事和你说。
吉静舟站着没动。
袁又圆也没动。
而两个保镖却自动走向袁又圆,想去拉她的胳膊。
吉静舟便在这时一把将袁又圆扯过来,袁又圆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扑在吉静舟胸前。
吉春花呆住。
吉静舟抱着袁又圆,淡淡地说,她是我的女人。
他说,我要娶她。
短暂的停顿后,吉春花爆发出鸟一般的啸叫,她说,你混蛋!
然后,她身子便往后一仰,昏了过去。
两个训练有素的保镖适时地扶住了她。
袁又圆整个人已被定住,而让她震撼的并不是吉静舟那句“我要娶她”,而是吉静舟的胸膛,像种满了罂粟的原野,她在趴下去深深嗅到的一瞬间,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这气味似曾相识,这场景虽然没有记忆,但隐约与她曾经的过往有着深刻的连接。这是一种暖昧,不确定,以及疯狂的奇怪感觉,这感觉让她恐慌,无措,以及急迫,似乎想抓住什么,但什么都抓不住。
她陷入无法掌控又被致命吸引的虚无中,已没有空余的脑力来对付别的事情了。
所以被吉静舟紧紧抱住并悍然宣布主权的袁又圆,此刻就像一个二傻子。
而他们的对面,吉春花的昏迷戏法继续表演,在两个保镖的倚托下,吉春花气若游丝,面色惨白,华丽夸张的宽檐帽也掉下来,露出一头仓惶凌乱的小卷发。
吉春花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吉静舟没说话,但也没放开袁又圆。
吉春花说,下午五点以前,我在办公室,你来,我有话和你说。你不来……就不再是我儿子了。
吉春花无力地说完这句话,便在两个保镖的护送下离开。
而袁又圆似乎到了这时才清醒过来,并不相信竟与吉静舟离得这么近。她缓缓抬头,由吉静舟坚毅冰冷的脖子,一直看到他坚毅冰冷的下巴。
然后她被吉静舟推开。
吉静舟说,对不起。
袁又圆无言。
吉静舟说,刚才的话……
我知道,你故意气她的。袁又圆抢过话头,你不用解释,我懂。
吉静舟看着她。
我真的懂。袁又圆有些尴尬,又说,我有时候也用这种方式怼我爸,让他越绝望越好——图个清静。
两个人之间一时无话。
然后吉静舟忽然说,好象过了饭点了。
他问,你做的菜,能吃吗?
袁又圆做的菜不能吃,但是叫的外卖却是能吃的,只是,此刻袁又圆却希望吉静舟将桌子掀了。
那两颗包藏祸心的小药丸,会让吉静舟昏睡过去,当他醒来时,会发现在母亲面前宣布袁又圆是他的女人这件事,已经成真了。
莫新就是打的这主意,因为他知道袁又圆干这种事驾轻就熟。男人醉过去之后发生的事,从来由女人说了算,女人说你动了她,你就是动了她,百口莫辩后,只能选择相信,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袁又圆本来也打算这么演,而且吉静舟看上去是个非常好控制的配角。但是此刻,她想中止。
她知道自己就是吉春花嘴里说的“不正经女人”,吉春花并没有冤枉她。而吉静舟却已经两次在母亲面前保护她这个不正经的女人了,虽然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消失。
当袁又圆还在心里试图解开这些纠结的疙瘩时,她发现吉静舟已走向餐桌,审视着那一桌饭菜。
然后他在桌边坐下来,微皱着眉,他说,对不起,我有些累,没什么胃口。
袁又圆哑然。
他又说,要不我喝点汤吧!
他将那碗豆腐鱼汤舀到自己面前的小碗里。
他将碗凑到嘴边,小小地抿了一口。
他开始喝汤。
他说,鸡精味很重。我家里没有鸡精,你哪来的?
他说,不好意思,这碗汤我只能打4分,不能再多。
这个情商欠费的男人,就这么喝了一碗汤,并打了一个极不给面子的分数,而袁又圆始终无言以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喝下去,心里充满无助与苍凉。
她嗫嚅半天,才说,五点前,你……不去见吉董事长吗?
吉静舟没回答,抬起头来时,袁又圆才惊恐地发现,他的脸从脖子处开始发红,那红晕像火苗一般,瞬间便蹿到耳根和腮部。
她愣住。
吉静舟坐在椅子上,似乎自己也感觉到不对劲,他说,好热。
他说,空调没开吗?
袁又圆哑然,凉爽的初秋,并不需要开空调,忽然,一个念头电光火石地在她大脑里一闪。
莫新给她的药,难道并不是安眠药?
那,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