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然识趣地不再说话。
段惊澜往谭风院里看了眼,却始终没有进去。
他将林明然拉到身边,轻声吩咐:“这几天看紧谭风院,王妃不能出任何差池。”
“是。”林明然应着。随即,他便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上一次白王殿下特地嘱咐盯紧谭风院的时候,是因为韩夕雾。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段惊澜见他心有疑惑,便道:“我要去一趟边关。”
说罢,他便进了谭风院里头。
他把自己身上的袍子解了下来,披到了云危画的身上:“在看什么?”
云危画叫他来了,将书册放下:“殿下给的那本医书——我想在里头,找到为殿下解毒的办法。”
听到“解毒”的时候,段惊澜脸色微变。可最终,他也只是说了句不相关的关怀:“进屋里,别着凉。”
云危画点点头,将外套裹紧。
“还有一件事……”进屋后,段惊澜才开口。
他来谭风院待得并不久,很快,他就又一次出了王府。
离开的时候,他给云危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去去就回。”
云危画心里是不信的。就像是一种直觉,让人彷徨,让人不安。
可这是明德皇帝的命令,谁都没有办法。
段惊澜离京不过两天的时候,天阙唯一的皇子段墨过来了。说是要请白王妃进宫一趟。
是文太妃首先招待的段墨,听这位皇子说明了来意之后,文太妃只是笑笑,意味深长地:“这个新年,过得真是不太平。”
段墨也笑,他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孩子的纯真,看起来极具迷惑性:“太妃无需担心白王妃的安全,段墨一定会将王妃护好的。入了宫,那里更是铜墙铁壁,不会有什么差池。”
“是啊,铜墙铁壁。”文太妃悠悠然地喝了口茶,看向屋外,“那皇宫里密不透风,喜的悲的都传不进去——这就是本太妃当初不爱那皇宫的暖原因之一。”
说到这儿的时候,段墨的脸色变了变。
他早就听说文太妃心思不简单。文太妃显然是担心白王妃的安全,话里话外地讽刺着皇宫的“保密”能力。
文太妃接着笑道:“不过好在,我老了以后总算是从皇宫出来了。陪着白王殿下在外立府,日子过得倒也舒坦,也不用看各路牛鬼蛇神拨弄心思……就连胃口都变好了。”
段墨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太妃潜心念佛,自然心境比俗人更高了些。”
他没再去讨论那皇宫是非,似乎想转移开话题。
这时候,云危画的声音响了起来:“太妃,您找我?”
“不是我找,”文太妃抬眼,示意云危画像另一边看去,“皇子找你。”
段墨立刻起身,笑道:“白王妃,咱们又见面了。”
段墨脸上的喜色分明。只是有人看在了心里,有人只当是孩童的纯真。
这位皇子,比云危画小了整整六岁。上一世,云危画与他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太子殿下是有什么事情吗?”云危画问,“是为了景阳?”
段墨摇摇头,又点点头:“也算是为了景阳吧,景阳最近食欲不佳,又有些想念白王妃了。”
“那太子的意思是?”云危画虽然已经将段墨的来意猜了十之八九,可还是亲口问一下比较安心。
段墨道:“想请王妃入宫小住一段时间。”
如果是在半年之前,段墨提出这样的请求,云危画定然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可她清晰的记得段惊澜说过,不可轻易进宫。何况如今,段惊澜并不在帝都,她自己一个人更不敢入宫了。
或许景阳公主依然只是幌子,明德皇帝想要软禁她才是真。
云危画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文太妃。却见文太妃闭着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看来,文太妃并不想帮她。
云危画道:“太子殿下,危画也是很喜欢景阳的,只是……”
段墨嘴角含笑,静静地等着云危画往下“编”。
云云危画笑道:“只是,文太妃最近身子不舒,一直是危画在身边照顾的,实在脱不开身。”
云危画说这话的时候,文太妃沉重的眼皮终于抬了抬。但她也没有直接拆穿云危画的谎话,没过多久又闭上眼了。
段墨道:“太妃身子不舒?怎不早些说?我这就去请了最好的御医来,让他为您诊治。”
云危画道:“殿下,太医署的御医……毕竟都是男儿。”
“是啊,男女有别。”文太妃不知为何忽然这样插嘴,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这段墨,似乎是要将这句话说给他听。
段墨心理一震。
他知道,他心里的小秘密很有可能已经被这位太妃看出来了。
震惊之余,他还有些微的欣喜——因为,文太妃是第一个看出他心迹的人。他有满腔的心事,不知能与谁说。但文太妃看懂了。
段墨看向云危画,却发现这个带着面具的女子眸色平静,难免有些失落。
云危画道:“这小儿的食欲不振,多数还是比较易治。可以取些百合、麦芽、山楂、砂仁、焦曲之类熬服。太医署的御医,想必比危画高明的多。”
女子的神色淡淡,毫无波澜。
不知怎的,她这幅不动于心的模样,却让段墨看得生气。他放下茶杯的时候,动静难免大了些:“景阳思念王妃,这可不是御医就能解决的。”
段墨的眼望向云危画,渐渐变得柔软,又浮现出了孩子的真诚:“您还是得亲自去一趟,王妃。”
云危画看得出,这位小皇子的耐心快要没了。
她也已经词穷,想不出拒绝的任何理由。
文太妃睁眼,道:“本太妃若是没有危画在一旁照顾,浑身不舒坦——白王已经去了边关,不知何时回来,难道我这老太婆,连儿媳妇都不能守在身边了?”
这句话,很轻易的堵住了段墨的嘴。
毕竟,她是太妃,而他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皇子。
在这位堪称德高望重的太妃跟前,段墨没有多少说话的权力——他只是没想到,文太妃会护着云危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