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据段墨所知,文太妃是不待见这位白王妃的。
段墨只能讪讪离开。
等这位小皇子走远了,云危画向文太妃道谢:“多谢太妃方才为危画解围。”
文太妃抬眼看了看她,眼里还是充满了对云危画的不满:“本太妃不是在帮你,是在帮白王府的王妃。”
如果云危画不是白王妃,或许文太妃连半个字儿都不会帮她了。
云危画不明白文太妃对她的态度为何大变。此时四下无人,正是敞开心扉答疑解惑的好时候,云危画便问道:“太妃,危画有什么事让您不满了吗?”
文太妃将云危画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白王妃,不卑不亢,恬淡干净,她对段惊澜的妻子其实没有什么苛刻的要求,但是……
文太妃的眼神落到云危画的脸上,半张面具遮着她等容颜。文太妃冷冷说道:“你,把那面具摘下来让本太妃瞧瞧。”
云危画一愣,没有动。
她懂了。
她明白文太妃为何忽然不待见她——文太妃必然是听了外界传言的“云危画”的丑名,当她相貌丑陋,故而对她的态度也在瞬间冷淡。
云危画知道面具下的那张脸有多么倾国倾城,她对自己的容貌有足够的自信。可是,她不想摘下来,尤其在文太妃的面前。
上一世云危画因为相貌受尽欺辱,她恨所有因相貌而憎恶她、伤害她的人。可同时,现在的云危画也绝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仅仅因为她倾城的面貌便讨好她、接纳她。
于是,云危画挺直了身板,冷冷发问:“太妃,皮相声色,当真如此重要吗?”
“当然重要!”文太妃见她颇有骨气的模样,既欣赏、又生气,面不改色地解释到:“长得好看的,就是比长得不好看的受欢迎!你看那些什么才女啊,哪个不是模样标致的?”
“可她们也有才啊。”云危画辩驳。
“要是长得不好看谁有闲工夫看你才学!”文太妃直接打断了云危画,“人家长得好看的,那是人家的运气不假。可人既然有美丑之分,不就是为了有好坏喜恶之分吗?既然人家长得好看,本就会有更多人喜欢,长得不好看的,自然就没有多少人喜欢!——至于你这样的……”
文太妃打量着云危画,忽然满脸嫌厌:“我是没见过你长什么样,也不知澜儿是怎么瞎了眼了!”
文太妃忽然捶胸顿足起来:“可怜了我的澜儿啊,打小我就教他诗词歌赋刀枪棍棒百家显学,他即便或许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的男子,那好歹也是人中龙凤年少俊杰,怎么偏偏落在了你这丫头手上……哎哟,这白王府以后的嫡长子要是丑得没法看、以后讨不到老婆可怎么办哟……”
云危画还没说上几句话呢,文太妃却先把自个儿的眼泪说下来了。
文太妃这掉眼泪的速度,的确是让云危画叹为观止。
云危画很为难,她一边觉得自己“长得丑”真是“对不起”白王府了;一边又特别想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喊一句“本姑娘天下第一美”让太妃看看。这完全矛盾的思想在云危画的脑海里斗争了许久,最后云危画决定——二话不说,先溜为上!
云危画拽了拽舒心的衣袖,趁着文太妃哭的昏天黑地的时候,悄悄从旁边溜了。
所以,当文太妃哭够了,回过神的时候,大厅早已经没有了人影。
段惊澜去了边关后没过多久,定王的遗体果真被抬回来了。
定王妃亲眼见到丈夫的遗体后,趴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纵然云危画再怎么安慰都束手无策。
段惊澜寄回来很多信。大多是“为夫安好,愿卿亦然”之类的话语。
可是,云危画注意到一件让她不安的事情——白王寄来书信的频率,越来越少了。
但与此同时,帝都里倒是安宁了不少,或许也是与白王离京有关吧。
云危画从林明然那里听说过,说朝廷里站在明德皇帝那边的官员们,有人因白王的离去颇为欣喜,甚至说出了“只有这白王走了,才会让天阙得到安宁”的话来。
“不过,殿下对这类话已经听惯了,”林明然道,“殿下现在也都随他们去了。”
“听惯了?”云危画问。
“嗯,”林明然点头,“从陛下登基的时候起,风言风语就有许多——不过,都翻不出什么大动静,只是那些官员逞口舌之快罢了。”
“我听说,殿下当年可是很得先皇赏识的。麒麟卫都交给了白王……最后怎么却……”云危画话说到一半。
历任麒麟卫,都是皇帝直属的,偏偏到了段惊澜这里是个例外。要说先帝原本就想让明德皇帝继承大统,未免太没有说服力。
林明然明白云危画的意思,眼神有些闪躲:“或许是因为殿下,从未多想过什么吧。”
他的话不可信。
从林明然有些恍惚的眼神里,云危画看出了他在说谎。
段惊澜没有成为天阙国的皇帝,定然不是因为什么“没有夺权之心”。
云危画还想问得深入些,林明然却已经走了。
回头,云危画与文太妃打了个照面。
文太妃不知道是在谭风院外头待了多久,见云危画看见她了,便走上前在石桌前坐下:“这有些事,不知道就不要再问。陈年旧事更是如此。”
“是,”云危画一边答应着,坐到了文太妃身边,“但是太妃,您……”
“说了不要再问!”文太妃急了。
云危画识趣地闭上了嘴。
她和文太妃的关系不算好,却也没恶劣到要针锋相对的地步。说实话,有时候云危画甚至觉得有时候、这个太妃故意端腔拿捏的模样有些滑稽。
文太妃喝了口茶,问道:“最近吃饭怎么样?”
云危画不明白为何文太妃忽然问这个,小声道:“挺好的……”
文太妃瞥了她一眼:“有动静吗?”
“动静?”云危画没听明白,可见着文太妃一直盯着她的肚子看,瞬间就懂了,小小声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