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哈哈!我一点都不难过。”
他坐下,整理了一下袍子,说了句与之无关紧要的话,“你去准备晚膳罢,厨房什么都有,记得不要太咸。”
“我是病人,你还让我做饭?刚才不是说不许我运动吗?”
“做饭是运动?能累死你吗?”
“人家为了你哭了好久,手痛。”
“那应该是眼睛痛吧?”
“我用手擦眼泪啊!”
他蛮不讲理,好像与他无关,“我又没让你哭,自作自受!”
他说这话好没良心!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煞白,身体僵硬,不知该笑该哭。
昨日他为了我中毒,痛苦的死去活来,叫我心里怎能不难受,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肆意流淌,一方面是担心他的生命,另一方面是担心自己真的变成寡妇,但只是一瞬间的念头,短的几乎未曾出现。
这二十几天,我们天天相处,他的脾气秉性也了解,天生不会笑的他性情暴躁,那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想改是不可能的。他的痛苦,他难以言说的忧伤,我不是不理解,否则也不会在听到吴纭讲述他的过去心不由自主的“咯噔咯噔”。我活了十八年,还从未为任何人产生过这种复杂的情绪。
罢了,先忍忍,等借来凝血珠,治好病,他给我一纸休书,从此他与我各走各路,再无任何瓜葛。
尽管心里不是滋味儿,还是笑了笑:“岭主大人,您想吃什么?”
“随便。”
刚入岭主府第二天,他问我吃什么,我也回答了“随便”二字,结果他让厨房给我煮了一碗面片,那面片汤色清爽,盐巴都没放,一大碗摆在我面前,我吃了一口,“你们岭主府就是这么待客的?”他却说:“你不吃可以扔掉!”
我说:“随便就是吃什么都行喽!那……面条你有意见否?”
他脸色变了一下,“你做来看看,做得不好,罚你……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冷楠山,山巅。
此处有一座建在悬崖边缘的宅子,宅门距离悬崖仅有三尺,再向前走几步则是万丈深渊。
宅内,山风狂吼,所有树木被摇晃的险些折断,树旁的小草却丝毫不动。一个沧桑的声音慢悠悠的在此回荡:“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哪!”
茅草屋。
我把面团抻成了面条,抖入沸腾的水中,轻轻搅动,很快,清水便成了白色,面条的香味扑鼻而来!哼!说我做得不好还要罚我,一会儿他吃了,撑不死他!
面条细如发丝,片刻就熟了,捞到一个大碗中,端上桌,自信道:“岭主大人,您请用膳。”
冷一南看看碗里的面,眼睛瞪大,狐疑道,“这是你做的?”
“嗯。你不信?”
“怕是中看不中吃!”
他不吃怎么知道不好吃?
我保持微笑:“您尝尝。”
他用筷子挑了一根,闻了闻,犹豫了一会儿才张开嘴,吃下去的时候,不可置信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盛了一碗,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眼皮都不抬一下。
“味道怎么样,知会一声啊!”
他含糊不清的说:“勉强能吃。”
说句好吃能怎样,口是心非累不累啊!
我坐下给盛了一碗,也吃起来,一脸满足,“真美味啊,此面只应天上有,人间会做只有我凌莎莎一人!”
很快,一大碗面条只剩下了几根,可怜兮兮的粘在碗底。他还在津津有味的吃着,嘴唇蠕动,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
“咚”,他把碗放在桌子上,“收拾了吧,我要出去一下,看看血怪是否回来。你给我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有了昨天的教训,我乖顺的点头,“好。我保证不会乱走。”
他走出门口,我说:“早点儿回来。”
他停了一下,复脚步加快走出了院子。
直觉告诉我,他出去可能不是看血怪是否回来那么简单,说话的语气明显是在撒谎。
昨日是谁救了我们?他中毒难受的想让我杀了他,今天就生龙活虎,意气风发,好像昨天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又或者中毒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所说的黑衣人究竟是谁?这荒山野岭得怎么会有郎中出现?冷一南他真的没看清那人的样貌吗?醒来时我和他都在茅草屋内,我们是如何回去的?是那个神秘人把我们送回来的,还是冷一南和我回来的?假如是神秘人送我们回来,我为什么会毫无形象的趴在冷一南身上?假如是冷一南和我回来,他怎么会容忍我趴在他身上,把他胸口搞得脏兮兮?他几时醒来?在中毒之处醒来,还是回到茅草屋醒来?
这些我却是不敢问的,以冷一南的脾气,怕是要骂我多嘴多舌,再数落我一通,那我岂不是没事找事?糊糊涂涂也挺好,何必自找烦恼?
“啊!”我打了个哈欠,快速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迷迷糊糊悠悠转醒,听到清晰的脚步声,还有几声细微的轻咳。我想起身出去看看,奈何身体异常疲惫,想开口问,嗓子干的像沙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眨了几下眼睛,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这一睡就睡到了天亮,睁开双眸发了会儿呆,脑袋有片刻的空白。哎?冷一南可曾回来?我走出房间,看到冷一南仰卧于床榻,呼吸不太均匀,眉毛皱在一起,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听不太真切。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还没坐稳,又倒了下去。
我走进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血怪回来了吗?”
他看着房顶,语气平静道:“血怪行踪诡异,去向不明,没有人知道他……咳咳咳!他去了何处。”
“你怎么了,是不是余毒未清?去找个郎中看看吧。”
他还是不看我,“我没事。”
没事咳嗽什么?这个人怎么这么犟?
我说:“你是为了我才中毒,要是有什么事,我心里过意不去。”
“放心,我死不了!”
“可是……”
他不耐烦的厉声打断:“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我吓了一跳:“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吗?”
他冷漠的回了一句:“本岭主不用你一个外人关心。”
“我是外人没错,但我们现在生活在一起,我就必须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否则我怎么向老岭主和老夫人交代,怎么向冷楠岭的百姓交代?”
外人?是啊,我本来就是个外人。奇怪了,我怎么想哭呢?
他说话口吻比之前更加冷漠:“这些还轮不到你操心,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等血怪回来,借来凝血珠,治好你的病。至于我,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