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孙玄珩不服气的转头看向黄悠湘。
黄悠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父皇刚刚去世,你便如此口出妄言,还不跪下!”
孙玄珩只好悻悻的撩袍跪了下去,连着磕了三个头,说道:“父皇!儿臣知错了!”
张公公说道:“各位娘娘都先回宫吧,则个吉日入殓后,再前来。”
洛晏和宋子衿也先行回了丞相府,张公公给他们备了马车,一路上她都在思想着如何跟孙逸寰说这件事,他最引以为豪的父皇没了,定会给她很大的打击。
洛晏见她一直出神,以为她还没缓过来,便轻声唤道:“葵儿,在想什么?”
宋子衿听到声音,抬眼去看他,想起前几天对他的态度,不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那个……对不起……”
洛晏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他微微叹口气,说道:“其实你不用说对不起,本来也是我骗了你,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无缘无故受了这么多苦。”
“其实……今日事情发生的有些太过突然,我有许多事还不是太清楚。”宋子衿蹙蹙眉说道,她只觉现在脑子俨然已经乱成了浆糊。
“有什么不懂得,尽管问便是。”洛晏说道。
“当初护城河边的那个公主的容貌……”
“那不过是从乱葬岗捡回来的一具女尸,戴上了与你容貌相同的人皮面具,其实很容易发现,不过你当时惊魂未定,断然不会细看的,事实证明我果然没有猜错,你完全没有怀疑的就上当受骗了。”
宋子衿从其中竟是听出了些嘲讽她智商的意味,不禁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问道:“那真正的和亲公主呢?”
“那小公主早在皇宫就跟一个侍卫情定终身了,我找到她时,给了她一些钱财,她自然就开心的随着她的郎君私奔了。”洛晏挑挑眉说道。
“那竹儿?她是你的人?”宋子衿眉头越蹙越紧,看着他问道。
“那倒不是,竹儿确实是那小公主的贴身宫女,她主子跑了,若是被吴国皇帝知道了,她身为下人,肯定就死定了,所以我还算是救了她一命,自然会死心塌地的帮我保守秘密了。”
宋子衿咬咬牙,心中暗暗腹诽,这个洛晏,还真是个老狐狸,像他们这种没几年道行的人,和他这个千年老妖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分分钟就被唬的团团转了。
洛晏看着她面色依旧不怎么好的样子,便又问道:“如何,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没有了。”宋子衿将身子靠在马车的内壁上,只觉有些虚脱,手中还紧紧攥着孙慕卓留下来的遗诏。
这样想来,难怪洛晏从来不同她说她父母的事情,说什么她是捡来的也是随便说来唬她的,知道事情真相,不说也就罢了,可连他的父母,也从未听他说过,她不禁问道:“你说你父亲与皇上是多年好友?”
洛晏听她突然谈及这个,面上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一双桃花眼也有些幽暗。
宋子衿见他神色不对,想到可能是自己刚刚问错话了,刚想说话,却不想洛晏却先她一步出声了。
“我们洛家的老祖宗,是陈国的开国大将军,跟着老先皇立过许多的战功,这骁勇善战的本事,也就一代代传下来了,我爹,自小与皇上一起长大,关系甚好,他曾经也是陈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只要是他打仗,从未输过,然而,却有一次,与吴国交战,遭到敌军埋伏,未能逃脱,战死于沙场了。”
洛晏神情有些悲戚,眸光更是黯淡,他顿了顿,又道:“我爹和我娘伉俪情深,许多年来,我爹只有我娘一位夫人,也只有我一个孩子,当年,我十岁,我娘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无法承受,理智丧失,疯了,后又不小心掉入湖中,就再也没上来了。”
宋子衿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问那些话了,俨的让他回忆起这么多不好的事情,她想出言安抚,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正在她扭捏时,便又听他说道:“当时虽然我年纪尚轻,却也有些怀疑我爹遇险之事多有蹊跷,以他多年征战经验,肯定不会中埋伏中的如此惨烈,可那时还是太小,想要查查清楚,却又不知该如何做。”
“当我发丧完父亲和母亲后,皇上便连夜宣我入了宫,让我将刚刚降生的你带离陈国,于是我便带你去了陈国。”
宋子衿接着问道:“你是想查你爹的事情?”
洛晏点头,突然深呼口气,道:“我费尽心思参加吴国的选举,一步步成为状元,侍郎,大学士,一点点建立了巨大的情报网,苦苦查了十年之久,将吴国朝政局势透析了个分明。”
“可有查到什么?”
“查到了。”洛晏说着,薄唇微抿,拳头紧紧握着,道:“是黄敖嫉妒我爹战绩累累,屡屡抢他的风头,便通敌叛国将战事机密告诉了吴国,所以我爹才惨遭埋伏。”
宋子衿听得讶异,一时竟是觉得有些心疼,一个十岁的小孩,便要遭受父母双双死亡,还要背负着仇恨,独自抚养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童,可想而知,他受了多少的苦。
而一直被蒙蔽的她,委实是在一片腥风血雨中安稳的度过了十六年,洛晏就好似一把大伞,将所有击向她的刀子都隔在了外面。
“所以,所以你就回来报仇了是么……”
洛晏看着她点头,道:“算是吧,灭了黄氏一家是我早晚都要做的事,不过我却没想到皇上竟会我让安排你回陈国,这也就加快了我报仇的步伐。”
“这些年,你是不是都过得很痛苦……”宋子衿低声说道,想想以前,她好似确实是不懂事了些,整日就知道给洛晏找麻烦。
“确实很痛苦,仇恨日日都伴随着我,不过——”洛晏说着却是话锋一转,盯着她道:“不过,因为有你在,才让我这十几年的生活,好过了许多。”
不等宋子衿说话,他便又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给你起名叫明葵?”
宋子衿被他这跳跃性的问题问的有些不知所措,便只能愣愣的问道:“为何?”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还在襁褓中,暗夜中你的小脸显得极白,一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盯着我看,然后,突然对我露出一个极是灿烂的笑容,那时算是我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刻了,而你,好像却又让我看到了希望,你的笑,让我想到日光,想到太阳花。”
“其实当时皇上就告诉我,你叫子衿,而我却依旧是给你重新起了名字。”
“因为,你是他们的子衿,却是我的明葵,我一个人的葵儿。”
宋子衿的心,随着他的这句话,嫣的一跳,随着微微一下刺痛,让她忍不住微微蹙了眉。
洛晏以为她听了这种话有些不高兴,便又说道:“葵儿,你知道吗?我娘和你母妃都在世时,她们关系便很好,我娘经常带着我去宫中看望你母妃,那时你母妃就说了,如果肚子里是男孩,就与我是异姓兄弟,如果是女孩,就做我未来的媳妇儿,这样说来,你我还定过娃娃亲,你在你母妃肚里时,便已经是我的人了。”
宋子衿心口处的余痛微微散去,瞪了他一眼说道:“那时的事,我又不知晓,怎么能作数。”
随即便又说道:“不过,你经常见我母妃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晏蹙了蹙,仔细想了想,道:“一开始,我听闻她的名号时,以为她会是个比较壮实甚至会有些粗鄙的妇人,毕竟能扛刀打仗的女子,并不多见,可当我第一次见她时,那种感觉怎么说,形容她惊为天人也不足为过,我从未想到一个女子的性格能洒脱不羁的同时,又温润婉约,你母妃,能将这两种感觉完美的融合到一起,这就是她。”
宋子衿突然想起在孙慕卓密室里所看到的画,骑马提剑,坐椅绣花,都是那个女子,倒是也符合他所说的。
洛晏看了看她,又道:“你自小我就将你往大家闺秀的方面教导,其实我心里知道,你表面顺从,心中却是不知有多叛逆,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便愈加厉害,我也想过,大约就是随了你母妃的性子,骨子里就不是大家闺秀的料。”
宋子衿刚想反驳,就觉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驾车的马夫在帘外大声说道:“洛丞相!宋妃娘娘!府邸到了!”
宋子衿想要与他理论的心思只好作罢,率先起身掀开帘子跳了下了车,随即洛晏也跟了下来。
两人进到府中,宋子衿便径直朝着孙逸寰的院子而去,洛晏也跟在她的身后,问道:“可想好了怎么跟他说?”
宋子衿原本刚刚在马车上是在想这件事,却听了许多洛晏的故事,正经事却是忘得一干二净。
洛晏见她没答话,便也猜到了怎么回事,便说道:“寰儿长大了,你只需实话实说便是,无需哄骗他什么,更何况,他是要做皇帝的人,也要学着有责任,有担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