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怡淡淡一笑,“不过都是些凡人罢了,岂有不害怕之理?人有七情六欲,本是平常之事。”
孟慧月道:“可我瞧着平日里的康贵妃,却像是个清修之人,没脾气的泥人儿呢。”
说着,孟慧月抿唇一笑,“我说话一向直接,康贵妃不会生气吧?我可是听说,闷声不响的人,一生起气来,还挺吓人的。”
章清怡无所谓地淡笑,“怎么会?我自然也有发脾气的时候,只是没叫贤贵妃瞧见罢了。至于吓不吓人,那就得问那些侍婢了,我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吓着她们。”
孟慧月转头看了一眼立在旁边的贺平春,“听说贺姑姑是康贵妃身边的老人了,你倒是说说看,康贵妃发起脾气来,到底吓不吓人呐?”
贺平春一福,“主子发了脾气,自然是奴婢做的不好的缘故。做奴婢的,惹了主子生气,自然也该诚惶诚恐才是。”
孟慧月哈哈笑了起来,“贺姑姑不愧是跟过太皇太后的人啊,说话倒真是有趣地很。”孟慧月向章清怡道:“我倒是羡慕康贵妃,身边能有这么一个伶俐人儿。”
章清怡依然是淡淡地笑着,“贤贵妃身边的人伶俐人也不少,譬如那卢嫔,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听说还是深肖其父呢。”
孟慧月笑容不变,轻轻一叹道:“到底不比贺姑姑这样的,忠心为主。卢嫔将来可是要有大造化的,屈在我底下,倒真是委屈她了。”
章清怡道:“说不得我这宫里头也有一样的人儿,嫌我太过压着她们的风头了,所以,才出了今日这样的事情。”
孟慧月道:“听康贵妃这样说,竟是些心思不小的妃嫔所为了?”章清怡道:“不然,还能是胆大包天的下奴吗?”
闻言,贺平春的眉头微微一动,孟慧月瞥了一眼贺平春,又是一阵朗笑,“康贵妃可真是会说笑。康贵妃一向处事公允,莫说是身边的奴才,便是满宫的妃嫔,又有哪个敢不敬着你?”
章清怡似是幽幽地一叹,“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不一会儿,殿外一个小婢匆匆进来禀道:“禀主子,施宫正与侯姑姑过来了。”闻言,孟慧月看了一眼章清怡,章清怡抿唇道:“想来是有结果了,快请进来。”
小婢应诺,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宫正施元惠与长安宫掌事侯安莲便并排跨进了殿门,近前向着章清怡与孟慧月一礼,“奴婢见过两位贵妃主子!”
章清怡道:“免礼!”施元惠与侯安莲直起身,章清怡问道:“一大清早地,有劳施宫正与侯掌事了。不知,事此可是有眉目了?”
侯安莲不语,施元惠答道:“回康贵妃的话,奴婢着人四搜各位妃嫔与下奴的住所,又遍审诸位有可能接触膳食的奴才,最终,查得一人,最有可能经手此事。”
章清怡道:“施宫正这样说,想来是证据确凿了。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妄为,竟想置本主于死地,还牵连了梁妃,差点断了生机?此等孽物,必不能轻饶!”
施元惠躬身答道:“贺姑姑屋中搜出了余下未用完的毒药,加之两个小婢也已经亲口承认。只不过,奴婢与侯姑姑依然认为此事当中尚有存疑之处。侯姑姑以为,此事当先禀过太皇太后与皇后,再作论断。”
孟慧月抿唇垂眸喝茶,章清怡面色一凝,转头看向了贺平春,“原来……竟与贺姑姑相关么?怎么?便是为着前些时日,我冷落于你,苛责于你的缘故?”
贺平春扑嗵跪了下去,面色却很平静,也没有多说什么。
侯安莲开口道:“是与不是,还需进一步查证,今日长寿宫已经闹得人心惶惶。加之梁妃的病情才稍稍缓解,实在不宜再喧嚣下去了。”
章清怡嗯了一声,“既然如此,便依侯姑姑与施宫正的意思吧。”
随即,章清怡又是一叹,“到底贺姑姑跟了本主这么多年,本主也不忍心看她受到不白之冤,也不愿见她遭受无妄之灾,还请施宫正与侯姑姑在太皇太后与皇后面前,务必客观直言。”
侯安莲与施元惠应声,便着人带了贺平春离开,长寿宫也终于安静了下来,但各殿的窃窃私语之声却不绝于耳。
孟慧月看着外边一笑道:“今儿倒真是个好天气,可怜梁妃妹妹,无缘出来一见了。”
章清怡道:“不过休养几日罢了,照样还能看到这样的好天。”
孟慧月收回目光,看向章清怡,“我倒觉得,贺姑姑还少说了一句话。”
章清怡道:“是吗?不知是少说了哪一句?”
孟慧月道:“有时主子发脾气,未必就是奴婢做地不对,也很有可能,她已经成了主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受待见了。”
章清怡淡笑,“既然如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到底,奴是奴,主是主。奴婢既不能为主子分忧解劳,留来,又有何用?”
孟慧月道:“想当日,清涵妹妹,也非是奴啊。”说着,孟慧月一笑起身,“既然此事已了,我也该去丹凤宫向皇后请安了。康贵妃,可要一起?”
章清怡道:“不必了,这长寿宫尚有些未完之事,还需我来处置。皇后殿下那里,我稍晚些自会去请罪。”
孟慧月浅笑着朝殿外走去,“好个艳阳天啊!”
章清怡转开目光,朝身边的南霜道:“既然贺姑姑离开了,这长寿宫的事,便由你担起来吧。”南霜一福,“是,主子。只不过……奴婢到底年浅,只怕太皇太后那边,会另遣人过来,也未可知。”
章清怡的声音有些幽远,“放心吧,不会了。”
南霜看了一眼章清怡的神色,垂了眸子。
“奴婢无用!”贺平春跪拜在太皇太后章氏跟前,施元惠早已回了宫正司,侯安莲默默地立在章氏身旁。
章氏看着殿内一角,淡淡一笑道:“有心算无心,况且,谁会想到,她的胆子竟这么大,目的又这么直接?你这名声算是损出去了,再想回长寿宫,也是不可能了。”
贺平春道:“可康贵妃近来行事,越发不合常理,奴婢只怕……”
章氏打断贺平春的话道:“你还念着旧情呢!人家可压根没怜惜过你。你这桩事一出,莫说长寿宫容不下你,便是哀家这长安宫,也不能再接纳你了。”
“你辛辛苦苦教导了她这么多年,规规矩矩为她办了这么多年的事,她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狠心如此,你还有什么可挂念的?不如想想你自己吧。”
贺平春心中一叹,“启禀太皇太后,奴婢在宫中也呆腻了,还请太皇太后开恩,准奴婢离宫,随便打发奴婢去哪个庄子上尽些绵薄之力,奴婢便也满足了。”
章氏轻声一叹,“哀家早该想到的,她当日对清涵都可以毫不留情,既不顾忌章家大局,也不顾念两府情谊,更不在乎我这个当家人的态度。可见,她当初进宫根本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对哀家怨恨大着呢。”
“她并非对你无情,一切都是在做给哀家看,不过因着,你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人罢了。”章氏道:“你先下去吧,待过两日,哀家安排好了,便着人送你出宫。”
贺平春伏首道:“奴婢拜谢太皇太后恩德!”
待贺平春走远了,侯安莲不禁道:“殿下,长寿宫内如今乱哄哄一团,只怕还得尽快着人过去安置才是。”
章氏淡淡地道:“安置?再损一个人进去?我可舍不得了。下一回,只怕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我还是小看她了,她是没有连真的能力与忍性,可论心狠的程度,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罢了!”章氏道:“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什么没见过?什么没遇过?还跟着瞎掺和什么呀?从前是我有眼无珠,如今,再掺和下去,我岂不成了痴傻之人了?”
“她既然有心想闹腾,便由得她。我倒要看看,接下来,她能翻起多大的天!”
侯安莲看了一眼章氏的神色,垂了眸子,没再说什么。
“章清怡是不是傻了?”丹凤宫后殿,照旧几个与沈环相熟的妃嫔聚在一处,闲聊今日晨间梁妃之事。
马秀晨道:“人家打的是别人家的人,她倒好,自己先将自己身边的人给一一除了。当日的章清涵也好,今日的贺平春也好。”
“况且,那贺平春论本事,论地位,也不知为章清怡做了多少事情。章清怡居然,说除了便给除了。”
唐春燕道:“贺平春不会有事,到底是太皇太后教出来的人,太皇太后也会念着从前的情分,给贺平春另外安排一条出路的。”
“那又如何?”何令筠道:“难道还能调回长安宫去,继续服侍太皇太后不成?”
“不说这宫里头多少双眼睛盯着,便是论章清怡与太皇太后的关系,太皇太后也不能为了一个奴婢打堂堂贵妃的脸面啊。”
付瑞芳看向沈环,“果真是章清怡玩的一出苦肉计?”
霍琳琅嘲讽道:“章清怡哪里苦了?受罪的可是梁妃。”
“这章清怡的心思可真够狠的,对谁都能下地了手。我听说那梁妃,在她宫里头,对她最是恭敬不过了的。”
沈环道:“看太皇太后的意思便明白了,如果不是章清怡所为,贺平春就不会被召去了长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