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拿着手机站在家门口,隔一会儿打开手机看看。
门外那条马路上,出租车来来往往,有的也会在离他家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下来,但人从里面下来的时候总会让程时一阵失落。手机如果不是程时自己打开,就不曾亮过。几个小时了,没有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短信,他突然觉得自己被丢弃在了荒无人烟的岛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和恐惧。
这种恐惧就像一束电流,从一个未知的陌生的地方传来,毫无征兆地席卷全身,程时心里感到巨大的不安。
他等的越长久,这种不安就越强烈。
然而这种不安倒不是害怕权衡出什么意外,他就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胸口满闷,呼吸短促,难受得坐立难捱。
他后悔自己没跟去,更怨怪自己先前怎么没问问是哪个酒店。他和权衡的同学也不熟,给权衡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关机。之所以不给韩婧打电话,和他心里的不安有很大关系,他总隐隐觉得韩婧正等着他的电话,他拨通了号码,韩婧就会变成吐着蛇芯的巨大蟒蛇,把权衡纠缠窒息。
时针指向十一点,秒针滴答旋转。
程时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光影在他周身环绕移动,他却塑像般纹丝不动。终于,他的世界静止了一个世纪之后,他还是拿起电话找到韩婧,按下拨号键。
通了。
“好热……”
断了。
是权衡嘶哑的声音。
程时面无表情,继续坐着,仿似要坐到天荒地老,直到自己像草木一样凋敝枯死。
权衡说完“给我倒杯水”又昏睡过去,再没了动静。
韩婧没想这么早让程时知道,可是择日不如撞日,他听到什么想成什么就看天意了。
韩婧挂上电话才为自己的动机感到错愕,她如果细细分析,倒觉得程时没可能喜欢权衡,但潜意识里却想要一再挑衅和暗示程时,她早就确信了程时对权衡有什么,于是看到程时她就忍不住羞恼他,上次在丽都的聚会就是例证。
她只是太爱权衡,总觉得他俩之间不会存在那种勾当,权衡那么美好,然而她此刻明白了,权衡依然美好,龌龊的只有程时。谁说同性之间的关系非得两人共同达成,程时单方面不知廉耻的迎合,才是对这种关系最正确的解释。
她为自己的顿悟感到兴奋,同时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
如果哪一天让程时知道权衡的秘密,程时不仅会放手,也许会彻底崩溃。光是想想程时那一刻的样子,就让人享受不已。
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正在韩婧眼里流转。
她该着手完成她的设计了。
她把手机支撑在茶几上,又走回床边,双手探向熟睡的权衡。她用指甲划着他的鼻梁,嘴唇,脖颈,锁骨,一颗颗解开他的扣子。
权衡像被置在刀俎之上,只能任韩婧鱼肉。
她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手机,角度正好只能拍到下半身。
她关上明晃晃的吊灯,打开昏黄的床头灯。
韩婧,只觉凄凉和搞笑。
像一场失败的闹剧。
她站在窗前,夜已经深了,街灯还亮着,一阵风掠过,空中翻腾着一只黑色塑料袋,蒙住了路灯。
她抬起手,掌心贴近鼻尖,闭上眼睛用力嗅了嗅。就像染上毒瘾的患者,那一瞬的畅快飞跃神经的顶梢。当两眼的泪珠趁机滑落之前,她立即抹了去,徒留两只红得骇人的眼睛。
毯子也随即滑落,纤瘦的身体没了遮掩,显得干瘪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