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甩开权衡的手,闷闷不乐地坐在山顶的草地上,俯瞰山下蚂蚁似的房屋和行人。
权衡在他身侧坐下,握住他的手。
程时愤愤,“俞川他都多大年纪了,少不说快奔七的人了,那玩意儿都不。举了,哪儿来的精气神去做这样苟且的事!也不怕那些脏女人榨干他!”
“无论年纪多大,他都还是男人。只要还有欲望,就算不做那一步,左拥右抱耳鬓厮磨也能让他快乐。”
“真恶心!”
“那些熬过七年之痒的男人,未必个个忠诚。分开,是因为不够爱。那么分不开,便是还爱着。偶尔的偷腥和背叛,有时候能不能就这么算了,只要他的心还在奶奶那里,谁管他的身体在哪里。”
“这是什么理论!你,你该不会是为了未来的你找说辞吧,我就知道,男人是下半身动物,没一个好东西!”
权衡笑了笑,“你不是男人?”
“我喜欢你,你是一个男人,那我喜欢一个男人,算什么正经男人!”
这下真赌起气来了。
权衡摸着他的头发,“我永远不会变成俞川。一,我不喜欢女人,所以任何女人在我面前脱光光,也不会引起我丝毫的兴趣。二,我不喜欢男人。”
程时偏过脑袋看着他。
“我只喜欢你。”
“花言巧语!”
“花言巧语说给爱的人听,不爱的,我还懒得说。”
“油嘴滑舌!”
“总比牙尖嘴利好。”
“你说我牙尖嘴利!”
“没有。你不要对号入座。”
程时无语,哼了一声,当是对这场战役的不屑。他苦恼地望向山下,忽然觉得疲惫。他把头靠在权衡的肩上,眯起双眼。
“你说,这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看山下那些房子,车子,人,其实多么渺小,让他们去拯救一个濒临灭亡的宇宙,是多么让他们束手无策的事情。”
“那他们便不去拯救宇宙好了。安静地做一只蝼蚁,才是世上最难能可贵的事。”
“你让我不管奶奶的事?”
“当然不是。自以为是的插手,或许会弄巧成拙。家家户户,每一盏窗内的灯火都有它自己的故事。那是他们的日子,他们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你以为奶奶真的一点察觉都没有吗?早上她的电话,现在想来,只怕早就看出不对劲,只是选择了沉默,不去追究罢了。”
程时木然,竟觉得几分凄凉。
“那我们这么辛苦调查俞校长,还有什么意义?就这么放任?这明明是不对的事情。”
权衡眼里有哀愁流淌,一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一边远远观望,一边无视自己是非黑白的准绳。
程时想起上次许莹带他去俞川的时候说的话,“你知道吗?这是校长夫人开的店。脾性相投,生活美满幸福,他们俩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还记得汪老师开玩笑说,以后择偶结婚就要像校长夫妇看齐。”
如今想来,还真是讽刺。
权衡的电话响起,显示冯医生的号码。
“是医院。”
程时抬起头,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喂,伯伯,嗯,好,我这就去。”
程时心急,“结果出来了吗?”
权衡点头。
“怎么不在电话里直接说?”
权衡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让我过去一趟。”
程时觉得悬起的心渐渐往下沉,“那我陪你一块儿去。”
“好。”
说完两人下了山,招上出租车往医院去。
一路上,权衡紧紧握着程时的手,两人的心跳彼此可闻。
如果检查结果显示酒里没有药,也就罢了,究竟权衡喝醉了发生了什么,只有韩婧自己清楚,只要韩婧没有动静,自然什么事也没发生。
如果结果显示酒水确实被动了手脚,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变得可怕了。
若是韩婧使用药物强行和权衡发生性关系,其行为构成犯罪无疑,如果权衡告诉,韩婧定要承担法律责任。只是权衡是一个男人,这样的事说出去别人都会笑掉大牙,韩婧论家世论相貌,以这样的手段套住一个男人,实在算是不要脸,两人就等着沦为笑柄好了。
更难办的事是,以权衡的性子,只怕会对韩婧负责到底。韩婧如此费尽心机,已是料到前面那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权衡纵是不耻和愤恨,也不会毁了她。
只是程时不理解,以这种方式把权衡困在身边,她又能得到什么?只会是两人一辈子的遗恨。
那么,如果韩婧下了药却什么也没做,这样的话程时便想不通了。韩婧的动机是一切疑惑的谜底,程时在做好最坏打算的同时,也在等待韩婧的出现。
医院。
冯崇明正在上门诊,眼看着时针指向了十二,权衡和程时坐在候诊厅愣是一句话没说。
程时终于动了动,他苦着脸摸摸自己的肚子,央求地看着权衡。
权衡立马会意。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买吃的。”
程时挤了挤笑,对他点头。
权衡走后,程时的眉头紧了起来,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那边传来韩婧悠悠的带着些许挑衅的声音。
“程时,怎么,有事吗?”
脏话就在嘴里,呼之欲出,却是半晌无言。
程时恼恨地掐了电话。
权衡回来的时候,冯崇明终于结束了上午的工作,看着傻站在那儿的两个人,神情凝重地说,“过来吧。”
程时和权衡相互看了一眼,心里的不安全写在对方的脸上。
办公室内,呼吸凝滞在鼻腔里,程时和权衡大气都不敢出,就看着冯医生。
“你是谁,跟进来干嘛?”
权衡尴尬地笑笑,“他是我……弟弟,没事儿的,他都知道。”
“我叫程时,是这里未来的医生。”程时抬头挺胸的,跟打报告似的。
“怎么,学的医科吗?”
程时点头。
“口气真不小。我在这等着你,可千万记得你今天信誓旦旦跟我说,你要来这里当医生。”
“好啊好啊,以后就靠您提拔我了。”
权衡拉了一下程时,眼神仿佛在说,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冯崇明多瞄了程时一眼,看着权衡说,“知道你担心,叫你过来是想具体说下情况,也顺便跟你说几句话。”
权衡似乎猜到了什么,眼神迅速黯淡了去。
冯崇明指着对面的椅子,“坐吧。”
程时和权衡坐下,仿佛在聆听着即将到来的死神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