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落日思怀故人情
青识2017-08-23 21:002,393

  外公开口说,“你爸在我们家那会儿,勤勤恳恳,人又忠厚老实,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他。他真是天生爱睡觉,比一般人要爱睡得多。那一次打稻谷,那么热的天,他就躺在田埂上睡着了,程时他爸爸就拿芦苇戳他鼻子耳朵,他就是不醒。心想这样不行啊,总不能这么让他被太阳烤着睡。奇怪的是,我们怎么都叫不醒他,所以就把他抬着放到板车上,拉回去的,醒来的时候还奇怪自己怎么不是在田里!”

  程时笑问,“你确定权叔叔不是中暑了?”

  外公笑着说,“不是中暑,睡得可香呢,他那个像是做了什么好梦直流哈喇子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呢!”

  几个人都扑哧一笑,权衡笑着脸,有些红,像是为自己的父亲感到不好意思似的。

  “这个肯定没有错,我爸那个人,就爱瞌睡,坐车坐一会儿就会睡着,看电视不到一分钟就睡了,等我放学的时候坐在学校草坪上也能睡着。我爸他还特能打鼾,他……”

  权衡突然停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没有想到自己不知不觉说了关于爸爸这么多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仿佛都历历在目,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在权衡的记忆里毫不褪色。

  “怎么不说了?”外婆问他。

  权衡挤出笑,摇了摇头,“没什么。”

  外婆想到他父母离异,忙住了口没有再问下去。

  外公笑道,“你爸爸平时胆子看着挺大的,可是你知道他最怕什么吗?”

  “什么什么?”程时似乎更感兴趣。

  外公笑着对程时说:“田鸡!就是田里的一种青蛙。哈哈哈,小衡爸爸和你爸爸有一天晚上去田里掰玉米,那个时候天天下暴雨,田里淤泥很多,脚一下去都能没了半个小腿。小衡爸爸一开始不敢下,几个年轻小伙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后来一只田鸡一下跳到他身上,他大吼大叫地跑到土路上,一边叫一边不停抖身子。几个年轻人笑得不行,决定晚上捉弄一下小衡爸爸。所以趁小衡爸爸睡觉之后,把好几只田鸡塞到他床里面……”

  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真坏,田鸡虽然没什么,但是看着也怪恶心的。”

  “我爸什么反应?”

  外公对权衡说:“倒是没有再大吼大叫,就是默不作声地去洗了两遍澡,说这玩意儿的浆汁沾到人身上会长癞子。”

  程时哈哈笑起来,“这一点倒是和权衡像极了,又别扭又洁癖的处。女座!”

  “什么座儿?”外婆一脸不知所云的样子。

  外公说:“他们年轻人的一套,说了你也不懂。”

  权衡看了程时一眼,程时心虚地没再说什么。权衡无奈地说,“嘎公,你怎么净说他的丑事?”

  “你不是要听好玩的嘛,不丑怎么好玩?”

  “嘎公你再好好想想。”

  “嗯,好,我再想想……”外公看着天边飞来的白鹭,眼睛一亮,“啊,对了,你爸爸还救过小时妈妈的命呢!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权衡和程时都来了兴致,对外公的故事满满的好奇,只有蔺焕萍和外婆不为所动。

  自始至终,蔺焕萍对有关权彦平的事都没有插一句话打一下岔,一来她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二来他不想再去回忆那段没有任何意义的过去。她现在有点后悔告诉他们权衡是权彦平的儿子,当时告诉他们是为了想让权衡觉得舒心一点,毕竟大家有那么一层关系,自然会对权衡多照顾,权衡也会很快适应这里,玩得无拘无束些。

  外婆打断外公,“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再提还有什么意思?”

  “人家救了咱女儿,怎么能说没意思?”外公不满道。

  外婆才知道刚才说的话有些失礼,忙改口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权衡心里打鼓,脸上却是没什么别的表情,像是坐等外公继续讲故事。

  外公缓缓道,“焕萍有一次去山上割猪草,早上去的,晚上还没回来,我们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就把正在铁路上捡煤的程时爸爸和小平子叫回来,他俩听了二话不说拿着手电去了山里找,我们年纪大了,就留在家里等。那晚下了暴雨,焕萍回来的时候昏迷不醒,手上腿上都擦破了皮,我和焕萍他妈吓坏了,连夜送到竹延镇的医院去,好在没什么大碍。”

  程时急问道,“妈她……怎么了?是权叔叔救的妈吗?”

  权衡说:“你别打岔,听嘎公慢慢说。”

  外公继续说:“你妈在山上割了猪草回来,看见一大棵桑葚树,就爬树上去摘桑葚子,摘了差不多满兜,下树的时候踩滑了。恰好那儿山势特别陡峭,她一路滚了下去,在滚落断崖之前,幸好被一棵老槐拦截住了,你妈吓得昏了过去。”

  虽然知道妈妈没事,但此时听的入迷,还是不自觉惊呼了一声。

  “小平子和你爸带着同村的一些青年去山上找,下起暴雨,更是不好找。小平子看到槐树下一堆散落的摘好的桑葚,估摸着你妈出事了,一直喊你妈的名字,没有反应。后来小平子看到陡坡上有个篮子,吓得六神无主,把人喊过来,说你妈可能掉崖下去了。你爸不相信,非要下陡坡去找,眼泪哗哗的流。同村人拦着不让,说太危险。后来是小平子下的坡,他说的那句话我还记得……他说他没亲人,没什么牵挂,死了一了百了,如果活着就一定要把焕萍带回来。”

  程时痴痴地听着,权衡的眼角有些湿润,蔺焕萍剥着橘子,手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果然,小平子把焕萍带了回来,听小平子说,他永远会记得焕萍被树干拦在悬崖之前的场景和他当时庆幸万分的心情。那一瞬间,腿软地使不上力气,想笑又想哭。陡坡很滑,有好几次小平子差点都要和焕萍一起掉下去,好在老天爷眷顾,两个人都平安回来了。”

  程时惊叹,“权叔叔好厉害,我好崇拜他。”

  而权衡就像在听一个传奇,那是不为他所知的父亲。

  “时隔这么多年,我还记得一些小平子好笑的事,却没想到这件可以把他当做救命恩人的事倒渐渐忘了,不仔细回想,就真的忘了。想是那时候真的吓得七魂没了六魄,所以那段往事渐渐不愿再想起了吧。”

  “然而当人想起时,其实一切就像刚刚发生一样,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栩栩如生。深刻的故事不会因为时间而消失,哪怕有些模糊,却永远在记忆的最深处停留着。”

  程时若有所悟地说着,权衡看着他,外公赞许地点点头。

  蔺焕萍吃了一牙橘子,很酸,酸到有那么一丝苦涩。

继续阅读:第六十三章 翡翠衾寒与他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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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医生的秘密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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