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程时的外公外婆家,一大家子人欢聚一堂,权衡倒显得有些局促。
程时扯了扯权衡,“怎么?跟见公婆似的小媳妇似的,害羞了?”
权衡瞪了他一眼,故作一脸轻松模样。
如程时所说,这里民风淳朴,待客热情,一一认过程时的亲戚,笑谈间权衡早已没了一丝尴尬和紧张。权衡向来是落落大方的人,适应一下并不是难事。程时的亲戚们一听他在北京念名牌大学,权衡的形象顿时又了不得了许多。
倒是程时一脸不屑的样子,“呵呵,首都有什么了不起。”
程时的姨妈笑着说,“小时啊,你得跟人家多学学,有礼貌嘴又甜,学习好还懂事。”
程时不以为然地说:“是吗,可是我长得比他帅!”
程时的表姐立马开口了,“那倒不见得!”
年龄小不少的表妹也附和,“这大哥哥怎么看,也比小时哥哥帅啊……”
程时抓狂,“我最不能容忍别人说我颜值低了!!你们都帮他说话,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姨妈剥了颗糖塞进程时的嘴里,笑着说:“这是你带来的客人,不知道你置的什么气!”
程时不乐意地嚼着奶糖,“我好久没来了,不也算是客人?”
权衡一直没说话,一边喝茶一边笑意盈盈地望着程时,程时看着他的笑,总觉得晚上会被他好好收拾一顿。
外公外婆笑着又端出水果栗子和瓜子,年纪不大,身体也硬朗。
外婆摸着程时的头说:“小时啊,这么久没见着,也不想我们,一来就淘气耍贫!”
程时心想着其实不怎么想念他们,但还是笑着说:“可想了,也可想您做的荷叶鸡了!”
外婆说他小馋鬼,转而看向权衡,“听小时舅舅说,是叫全恨吧。”
权衡满脸黑线,笑说,“权衡,就叫我小衡吧,外婆。”
外婆笑,“哎哟小时他舅普通话说得不好,我们这里因为有许多外地的游客,我们也学着说点普通话,就是小时他舅脑袋笨,怎么也学不会!”
恰好舅舅进屋来,说:“全恨小时哪,你们可见着我车有吃(钥匙)搁哪儿一块了?”
权衡回道:“你看车上有没有车有吃舅舅。”
众人笑作一团,舅舅云里雾里,挠着头接着去找钥匙了。
外婆拉着权衡的手说:“小衡真是聪明,学的挺像。你也别叫外公外婆的,你就随小时叫我们嘎公噶婆。”
权衡有样学样,“嘎公,噶婆!”
“哎——”
外公外婆眉眼俱笑,对权衡喜爱的跟自己亲孙子似的。
程时悻悻地把瓜子仁扔进嘴里,阴阳怪气地说:“哼,就我不讨喜。”
姨妈笑着说,“哎哟这小家伙吃醋了。”
外婆心疼地说:“吃啥醋啊,该吃饭了,坐这么久车,估计累坏了!”
程时这才觉得心里平衡了一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苦瓜着脸表示已经饿得四肢无力眼睛发黑。
席间杯盏交错,相谈甚欢。
程时的舅妈问权衡,“小衡家里做什么的?爸妈在哪儿高就啊?”
程时心里一阵反感,众人脸上笑着,想必心里也有些不舒服。程时舅妈是开农家乐的,平时跟家里人说话也像是做生意似的,仿佛人与人之间只剩下了利益关系。
权衡笑着说,“爸爸和妈妈离婚了,妈妈在北京一家公司上班。”
舅妈若有所思,“离婚了啊,哎哟你肯定很辛苦吧。”
蔺焕萍重重放下碗筷,“问这些干什么,吃饭吧,孩子饿了。”
舅妈说:“你不是跟小衡是邻居嘛,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舅舅扯了下她,示意她别八卦了。
蔺焕萍看了权衡一眼,对舅妈说,“你们不知道,权衡爸爸是权彦平。”
众人沉默一瞬,仿似勾起了很久远的回忆。
外公最先想起来,“哦,是小平子啊,那会儿和程时爸爸一起下乡来务农的小平子,真是很多年没见着了,我说怎么见着小衡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呢。”
权衡是知道这层关系的,但他到了这里就未曾提起过,他并不想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中提起他的父亲。
其余年长的人也都纷纷附和,姨妈说:“是啊,彦平年轻时真是和小衡一般模样。在农场里,数他最勤快最忠厚,那会儿我还想追他来着呢,无奈他的心不在我这儿。”
姨妈满含深意的眼光看着蔺焕萍,蔺焕萍默默吃着饭,外公外婆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倒是程时的姨爹不懂得这些人的哑谜,没好气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姨妈的碗里,“说什么呢!吃饭!”
姨妈打了他一下,“你竟然给我夹冒菜!”
姨爹自顾自吃着,“就是因为你不爱吃才给你夹的。”
姨妈又打了一下他。
程时的几个兄弟姊妹都偷偷笑着,饭桌上的气氛才又缓和下来。
大人客气地给权衡夹菜,不一会儿权衡的碗里堆成小山似的,而权衡却是食不知味。
“这真是缘分,回了城你们还做了邻居。”舅妈只是无意一说,却是触动了蔺焕萍心里某个隐秘的地方。
“是啊,真是缘分。”而蔺焕萍却是在心里对这样的缘分冷嘲热讽。
外公开口了,“别说了,再说小衡该伤心了。”
权衡笑着摇头,“没有,都过去很多年了,他在我八岁的时候就走了。”
蔺焕萍看着权衡,眼里有歉疚和悲伤流淌。程时偷偷看着她,这个眼神被他捕捉了去,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妈会有这样的情绪。
众人唏嘘,外公说,“你爸下乡的时候帮了我们不少忙,你在这里就当自己家,想怎么来怎么来,下午好好休息,明天让小时带你好好去逛逛。”
权衡收起芜杂的心情,笑着答应下来,然后用脚暧昧地在程时腿上踢了踢,程时偏过头来,咬牙切齿地对他笑着。
“权衡,你碗里那么多菜,而我的碗里只有白米饭。”
然后笑眯眯地扫视一群胳膊肘都不正常的亲戚。
舅妈笑着说,“要吃自己夹。”
程时心里白了一眼,好吧舅妈,你又让我对你的讨厌找到合理的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