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莹在俞川的门口等了很久,她看见程时出了俞川,小心藏在廊檐下,她没有看见程时失魂落魄的表情。
眼泪在许莹的眼眶里打转,她看着程时的背影,想冲过去拉住他,跟他说她都遭受了什么,她有多么想毁掉韩婧,程时知道以后一定会帮她出这口恶气,他一定会让韩婧付出代价的。
她这么想着,眼泪止不住地落下,而她将要离开这座城市,也许这就是许莹唯一跟程时好好道别的机会,然而她只想给程时留下最干净美好的样子,她徒劳地伸出手,却没办法叫住他的名字。
过了一刻,韩婧带着红肿的眼睛出来了,看来在与程时的战役中,她是败者。痛打落水狗,许莹觉得正是好时机。
她一路尾随韩婧。俞川本就偏僻,韩婧正穿过巷子预备去对面马路打车的时候,许莹放轻的脚步加重了,空无一人的巷子里更显得这脚步声有一种诡谲的恐怖感。
韩婧收住了脚,慢慢回过头。
她看见许莹碎碎的头发被穿巷风吹得飘扬,眼里汪着一潭死水,死水里却透着索命的光,韩婧不禁打了个哆嗦。
“是你,指使伍飞好好教训我的?”
韩婧心里了然,伍飞动作倒是快,干脆利落,正是她想要的。
韩婧哂笑,“我可不止让他好好教训你,我让他,彻底毁了你。”
许莹像只淋了雨的小狗,全身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眼前飞快闪过那晚的暴虐画面,眼睛红得像吃人的魔鬼,死命地盯着韩婧。
她开始对着韩婧大叫狂吼,用力张开的手指像僵硬了一般,眼泪疯狂地在她脸上蔓延。
“韩婧!韩婧!啊——韩婧!”
韩婧被吼得头皮发麻,惊悚地望着这个近乎癫狂的女人,她不自觉退后两步,“你疯了。”
许莹停住叫喊,开始不可遏制地狂笑,她一步步逼近韩婧,“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因为你害死了我的妈妈,让我好好的家变得支离破碎!这个理由不够吗!”韩婧企图大声回应她来掩饰此刻心里的畏惧。
“对,是我害死了那个女人!可是你呢!你却想趁我妈睡着的时候拔下她的氧气罩!你想杀了她!你和你妈一样可怕!不,你比你妈可怕多了!你妈只是厌恶我,她没有想过要我的命!你不一样,你简直就是一个怪物,你妈永远不知道,她临死前居然维护着一个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
韩婧不怒反笑,“我是怪物,你是杂种,咱们谁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我尚且不用被欺凌,被强。暴,你这种下三滥的贱货就不一定了!怎么样,他们把你弄舒服了吗?不舒服,我再叫他们重新服务!”
许莹穷尽毕生之力掴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韩婧被扇到地上去,鲜艳的衣服裹上灰尘,头发被打散,嘴角一抹血液。
许莹不会就这么罢休,今天她的目的,才达到冰山一角而已。
她抓住韩婧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揪起来,又给了她一巴掌,韩婧吃痛地叫了一声,那叫声让许莹想起那夜她无助的惨叫,她揪得更紧了,韩婧痛得毫无反击之力。
许莹是一个从来没使用过暴力的柔弱女生,她没有体力,更没有那么残暴的心,然而今天她就像被恶灵附体,只想将眼前这个女人撕扯成一片一片喂狗。
有比活活打死更切肤的疼痛吗,当然有,韩婧所受的,完全是人类痛阈所能承受的。
许莹抓紧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巷子的毛坯墙上磕,渐渐的血溅如屡,韩婧的头上殷红一片,血液顺着额头留了满脸。她神志不清,连呼救都喊得断断续续。
许莹一边暴戾恣睢,一边痛哭流涕,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许莹渐渐耗尽力气,松开手把韩婧丢到地上,把所有残存的力气汇集在脚上,朝韩婧腹部狠狠砸了一脚,韩婧被揣得翻了几个滚,捂着肚子不住地哀嚎呻。吟。
许莹走近满脸血污的韩婧,蹲下来,拨开她血汗粘湿的头发,“姐姐,在那个家的时候,我几乎对你百依百顺,从来没有敢违逆你的意思,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只因为我想有个家,我想让你们接受我,我也渴望有爸爸能爱我。”
许莹眼泪打在韩婧的脸上,“你们都以为我妈妈是破坏别人幸福的第三者,其实我妈妈才是最可怜的!她不知道韩炳权有妻子和女儿,她被韩炳权骗了!当她知道了之后,她已经怀了我,她为了拿掉这个孩子鼓起了多大的勇气躺在手术台上你知道吗!可是她还是留下了我,想要和我相依为命地过下去,她没有告诉韩炳权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们一家人好好过,她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取代什么!她让韩炳权来接我,也只是出于妈妈对孩子的爱,她害怕她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没有依靠!”
韩婧的眼泪和着红色的血液在紧闭的眼角集聚。
“妈妈让我尽量忍耐,毕竟是我们欠你们的,所以我一再忍让的结果就是,我考的比你好回家就诬陷我作弊,所以我即使考了第一名都没有吃上一个月才能吃上一次的家里的饭。你贵重东西不见了就告诉他们是我偷拿去卖了,韩炳权都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不会说谎而狠狠地打了我一顿。你把你妈的项链弄丢了就栽赃给我,让我在院子里跪了一夜。你把外面的一个太妹打得住进了医院,却撒谎说是因为我惹怒了那个太妹,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妈揪着我的耳朵逼我拿出医药费的样子。放学的时候被混混堵住,我因为害怕小声喊了你一声姐姐,你回头就扇了我一巴掌,头也不回地丢下了我。在那个家,你干的所有坏事都是我来承担,我从来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我甚至到了你做了错事我就得想方设法替你背黑锅的地步,这样病态,我自己都没办法相信!”
许莹的泪流尽了,又恢复了绝望的神色,“可是,你连这样卑微的活着的机会都不给我。”
她开始扯下韩婧的肩带,慢慢地褪去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韩婧微睁开眼,看着模糊的许莹。
“把赤身裸体,满身血污的你丢在大街上,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许莹扯着笑,在韩婧眼里简直已经丧心病狂,不过这算什么呢,不及她的千分之一。
韩婧想挣扎,无奈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我所承受的,你这个做姐姐的,不应该感同身受一下吗?”许莹一边拉下她的拉链一边说,“你可以告我,咱们一起进监狱,进了监狱再永无休止地纠缠下去。”
韩婧用尽力气,只能用手指触碰到许莹的手腕,“不要……”
许莹停住,她也曾这么可怜地求助过,可是为什么没有人给她恻隐之心呢?
许莹一下拉上了她的拉链,收回她的肩带,站起身,“如果我这么做,我大概会和你一样,变成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生。”
韩婧吐出喉咙里腥甜的血液,凄哀地说:“所以……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
许莹在眼泪掉下之前,飞快地跑出了巷子。
在路人路过救了她之前,韩婧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梦境时而混沌时而清晰,她只记得一个女孩拿着换上她的名字的奖状,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多一步不多,少一步不少。
她大发慈悲地说:“咱们去荡秋千吧。”
女孩点点头。
秋千一起一落,一人飞跃起,一人便坠落下,她们从来没有同步过。但韩婧看到那个女孩的脸上,分明有快乐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