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回到家，不顾蔺焕萍的询问，就冲进权衡的房间到处翻找。
“儿子，你到底在找什么？”
程时不说话，他看到了权衡的箱子，没有设密码，他打开，顺利找到了夹层里的钱包。
“发生什么事了？”蔺焕萍看着儿子这个样子，觉得一定有事发生了。
程时突然有些不敢打开这个钱包了，韩婧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你去看看权衡的钱包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他到底爱谁，忘不掉的是谁。”
他颤抖着打开权衡的钱包，透明夹层里有一张证件照的背面，他慢慢抽出来，将正面摊在了手心里。
程时惊讶地忘了呼吸，照片上面的女孩冲着程时笑得甜美而灿烂。
“姐……”
蔺焕萍看着失了魂魄似的程时，看到他手里的照片，不解道：“立雪？立雪的照片，怎么会在……”
程时看着妈妈，“是啊，立雪的照片，怎么会在权衡的钱包里？”
韩婧的话再次浮现。
“我无意中看过他的钱包，后来问了权衡他妈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他们都是各自的初恋，两人还背着双方父母交往过一段时间，因为你妈对你姐不好，你姐根本不敢把这事儿向你妈透露半分，权衡他妈也是不小心看见立雪写给权衡的情书，问过权衡之后才知道的。权衡他妈知道你妈和你姐关系不好，所以没打算告诉你妈，而且两个年轻人，又是从小一块长大，互相有好感很正常，要不是你姐死了，权衡他妈也认了这个儿媳妇。后来哪怕你姐出车祸死了，权衡都没有彻底放下你姐。所以，我才对权衡是不是你这类人产生怀疑，即使你们同床共枕了，我依然不相信，权衡……或许只是把你当做你姐一样爱护罢了，因为你爱他，他舍不得拒绝程立雪的弟弟。”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他说过他爱我。”
“但他不可能为了不是女人的你，毁了两个家，所以他矛盾，一边想要对你好，一边想要逃离你。”
“你根本不知道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的样子，这样的揣测太可笑了。”
“好，就算他真的爱你，但他也爱你姐，我听说，你姐出车祸，有你的原因，你姐泉下有知，自己不仅在世的时候被你剥夺了母爱，死了之后你还霸占了他喜欢的人，恐怕会永不瞑目。”
程时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没想过韩婧到最后还是拿出了足以击垮他的武器，如果一切都是韩婧的杜撰，他从怀疑权衡的那一刻开始就掉进了陷阱。但如果，一切都是真的……
权衡这个时候回到了程家，疲惫的身影在程时的眼前缩成一个黑点，他有些看不清权衡了。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姐姐深爱的人，他该怎么自处，怎么全身而退。
权衡从门口看过去，看到程时坐在床上低着头，蔺焕萍站在旁边，心里想着是不是韩婧对程时做了什么，忙跳着走了过去。
“程时？”
程时抬头的一瞬，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权衡赶紧蹲下看着闪躲着眼神的程时，“到底怎么了？”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喜欢我姐，你和她，恋爱过……”
程时摊开手掌，被汗打湿的照片赫然袭击了权衡的眼球，他看向自己的箱子，钱包丢在箱子上面，他回过头看着程时，那泪眼婆娑的眼睛告诉权衡，程时知道了，只是版本不一样罢了。
他苦苦隐瞒了这么久的秘密，还是被他知道了去，他努力在爱情里挣扎却还是被他的母亲一头按了下去，即使溺死他也在所不惜。他愤怒，害怕，不知所措，他想将一切和盘托出，但是他告诉了程时，就有转圜的余地了吗？不，那个时候，程时会恨他，骂他，让他滚出他的世界。
权衡慢慢站起来，一言不发。
过去的某个时间里藏着的伏笔通通在程时的眼前揭开帷幕——程时被严惠兰不小心伤到的时候权衡翻阳台去看他，立雪在门外叫程时，权衡立刻丢开了他的手；立雪死后，程时让权衡把走马灯送进立雪房间，权衡害怕地不敢进去；在鬼屋，权衡看见血泊中的女人尸体，他惊吓又苦痛地逃离了那个地方……
过往所有平时都记忆不起来的细节在此刻被放大的纤毫毕现，程时只觉得侘傺难言，后知后觉的他看起来才是最可笑的。
最重要的是，权衡似乎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
“权衡，我只问你，你选择和我在一起，是因为立雪吗？”
“程时你知道的，这怎么可能！”
程时点头，“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你怎么可能明知自己喜欢女人还要牺牲自己勉强和我在一起呢！这不符合常理，而且你说的每一句话，你看我的每一个表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程时……”权衡看着他不停掉着眼泪，心如刀绞。
“可是你不爱立雪，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钱包里还有她的照片？”
“那是因为……”权衡不能说。
程时站起来，逼问他，“因为什么？因为立雪的死是你隐秘的伤痛，是你永远也忘记不了的，你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权衡扶住程时的手臂，含泪看着他，却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
程时撤开他颤抖的手，如梦初醒般说着：“不，不是你来招惹我，是我死缠烂打，把你这个双性恋彻底掰弯了。”
“程时，我求求你，不要钻牛角尖，那些都过去了，只要现在我们在一起不就好了吗？我现在爱你，渴望和你一辈子在一起，这些难道都不够吗？”
“不是不够，是不行！我不是在和死去的立雪较劲吃醋，我是怕有一天我见到她连一声姐都不敢叫。我欠她的太多，我抢走了她的一切，现在连她曾经的爱人都要占为己有，我太可怕了！我和你在一起，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立雪也不会！”
蔺焕萍拉过程时，抹着他的眼泪，“小时你不要这样！立雪……立雪是我害死的，和你没关系，你负罪了这么多年，该停止了。你好不容易和权衡在一起，难道要因为根本不会怪你的姐姐放弃他吗！我造下的孽，就由妈妈来偿还……”
“她不会怪我吗？她会的，我永远忘不了她从家里跑出去的时候看我的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蔺焕萍想起往事，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然后呢？”权衡凄怆地对着程时说：“然后你要和我分手？我告诉你程时，这不可能！”
“对不起，权衡，我没有办法过自己这一关。”程时心神俱疲，他坐到了床上，不去看权衡那失望痛苦的眼神。
权衡握住程时的手，声音带着程时从未听过的害怕与祈求，“程时，我们不要这样，你想想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为什么要纠缠已经过去的事？你要因为这个和我分开，这太荒唐了，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你不要说离开我，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当真的。我们……我们去俞川吧，对，去俞川，奶奶肯定想我们了……”
程时无动于衷地坐着，生生从权衡的手掌中抽出自己冰冷的手。
程时从来不知道他有一天会对权衡说这句话，他无比珍惜的爱情会被他亲自葬送，冷酷而又不可理喻地了结掉。
“权衡，你走吧。”
权衡的一颗心从悬崖边坠落，那里是无尽的深渊与黑暗，他挣扎着想要抓住求生的藤蔓，无奈伤害他的人出手利落，他在粉身碎骨之前没有一线生机。
“程时……”
“你爱立雪的事实，就是我们之间，没有办法忽视，跨越，更不能遗忘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