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沈锦文如醍醐灌顶,惊觉这是她今晚听到最有用的一句话。
麻利的把手一松,双臂环抱,站立一旁。
宁墨向来听主子吩咐,也二话不说,撒手不管。
李良生一脸错愕,脸色青白不定,半响才沉沉叹气,双手痛苦的捂住头道,“是小生没用啊!”
“就算小生真想帮忙,也不知能帮得上什么。”
宁修睿眼底有潋滟闪过,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你在梁府住了近一个月,把府上的情况一一讲来。”
李良生顿时明白对方意思,赶忙收拾情绪,全力协助的回忆。
他不愧是考过功名的人,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便将梁家情况交代的一清二楚。
上至梁御史对女儿的关爱,梁夫人对女儿的期盼和高要求,后院三个姨娘对梁静姝的态度,下至厨娘手艺,扫洒婆子手脚不干净等琐事都全盘托出。
然而,讲到他与梁家小姐,梁静姝的相知相遇相恋的过程,却总是无法控制情绪,几次崩溃讲不下去。
沈锦文做捕快许久,阅人无数。可是这么痴情的,真真是第一次见。
女儿心肠比起男人总是要柔软许多,听着听着,她竟有些鼻酸。
加上醉蝶的事情,沈锦文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不知道她如今安置在何处。
上一次见面,还是把酒言欢,下次若再想见面,只能生死相隔。
若梦中相见,沈锦文却连她的头颅无法交还。
这让她哪里有脸面再见醉蝶,又如何能让醉蝶瞑目?
心神俱痛之际,耳边传来宁修睿低沉磁性的声音。
“你说,梁府的三个妾室,均嫁入梁家十几年年,却没有一个怀过身孕?”
李良生有些窘迫的点点头,君子理应远离这些后院争斗。
换做平时,这等不堪入耳的八卦,他根本不屑听。
可是在梁府许久,情况多多少少都听了进去。
如今只要能提供有用的线索,抓获真凶,李良生甚至愿意烧了视若生命的圣贤书,也要为未过门的妻子报仇。
“难道是梁夫人的手段?”宁墨不由得插嘴。
沈锦文却是摇摇头,“说不定是梁御史不行呢。”
噗——
这话,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应该说的话吗。
宁修睿嫌弃的扫她一眼,这少女真是百无禁忌。
“大部分女子无法孕育子嗣,很多都是男方造成的。”沈锦文一脸认真,“你别瞪眼,这种情况比你想象多的多。”
房间里,三个男人同时石化,脸色都黑上几分。
沈锦文没理会他们,顾自掰着指头,总结道,“十个不孕不育里面,至少有八个是男方不行。”
三个男人的脸更黑。
“你们不信?要不给你们测一下,很简单的。”沈锦文热心建议。
“滚!”宁修睿忍无可忍,直接令宁墨将这女人丢了出去。
沈锦文气急,就算他是王爷,也不能这么蛮横。
她明明是好心来着。
条件反射的,手上黑棍就要轮起来。
幸亏宁墨眼疾手快,眨眼功夫就把她关在门外。
砰砰砰!
砰砰砰!
门被敲的地动山摇,外面传来沈锦文的声音,“放本捕头进去!你们这帮没良心的!这是劳资的屋!”
“快开门!劳资面条还没吃完!”
沈锦文嗓子都快喊哑了,里面还是毫无反应。
她气得险些一把火准备把房子烧出气,刚要动手的时候,才恍然醒悟,丫丫的!这房子是她自己的,不能烧。
怒,狂怒。
整整闹了半个时辰,才消停。
停下的原因倒不是她没劲了,而是沈锦文脑子嗡得一声炸开,想到那个“福”字!
“福”字!
护熟悉。
她脸色大变,赶忙慌慌张张的朝腰间的锦囊摸索过去,猛地抓住那个淡紫素纹的福寿绵延香囊,放在手心仔细查看。
这是醉蝶送她的生辰贺礼,上面足足绣了十六个字体的福字。
楷书,行书,草书,隶书,她不认识的书……
她一脸茫然,这乱七八糟的字体,和连环冤鬼杀人案到底是有毛的关系。
不行,她要去醉蝶嫁到的谢家去查查。
“少主,可需要出去看看?”外面忽然安静,宁墨却有几分坐立不安。
宁修睿闭着眼睛养神,脑后勺的大包隐隐作痛,嘴里冷冷吐出一个字,“睡。”
这等泼辣无礼的女子,他还真是破天荒第一遭遇到。
豆蔻华年,哪个少女不是亭亭玉立,含羞带怯。哪里有这等厚颜心黑,还随身带黑棍敲人的!
天色已经露出鱼肚白,时间紧迫,容不得耽误。
网已经撒出去,虽然没能保住梁小姐和那位醉蝶姑娘的命,至少让凶手终于百密一疏有了破绽。
八桩连环杀人案,歹徒手段残忍,心思缜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一处破绽。
这次案情的独特,便是破案极其重要的关键,
勉强养精蓄锐小憩了短短几柱香的功夫,就起身打起精神,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他睡的很不踏实,倒不是做了噩梦,却是内心不安,寻思着如今是非常时期,沈锦文大半夜被丢在门外,到底是个女儿家。
“找到人头没?”宁修睿苍白的脸上,一双墨玉眸子浅浅泛着青。
宁墨摇头,“人都派出去了,渭城不大,搜了整整一夜,还是没找到。”
“嗯。”宁修睿推开院门,望着空荡荡的小院,稍有失神。
“银水的水源已清理干净,如今可以饮用。”宁墨继续道。
“嗯。”宁修睿漫不经心的答,不远处晃动的树影,宛若那日初次和她交手时,对方张牙舞爪的奇特招式。
真是,不堪入目。
他清雅的眉拧了拧,不知道她是怎么混到“第一名捕”的称谓的。
“少主,那个李秀才留书不告而别了。说是要出家为僧。”宁墨又道。
“嗯?”宁修睿这才回过神,这个痴情种没事真会添乱。
声音冷冷的,“拿下他,先拘着。”
“是!”
“把那丫头也抓回来!”宁修睿面不改色。
“啊?那个女捕快?”宁墨诧异的张大嘴。
“废话,爷的墨玉牌还在她身上。”宁修睿脸色一黑,该死的,光顾着查案,连她的名字都没问。
若是带着墨玉牌跑了,要抓她还要费一番功夫。
“是!”宁墨领命,转身招呼出十几个一路随行的暗卫,即刻执行命令。
临行前,宁墨忧心忡忡的看了少主单薄的背影,担心的皱起眉头。
爷这些天车马劳碌不说,这个渭城也不是令人省心的地,但愿爷的身体能扛得住。
天色阴霾,雨势渐大。
城北,一片灰朦的土地上满是白绫,纸钱。
孤坟一座,厚沉的墓碑上镌刻着谢氏之妻醉蝶几个大字。
瓢泼大雨下,站着四五个人。
其中,便有沈锦文。
昨夜她将谢家翻了个底朝天,也仔细审问醉蝶出嫁当晚的全部细节。
可惜,最令人头疼的是,她翻遍了醉蝶的衣物,也没找到绣着福字的肚兜。
还有一桩匪夷所思的事,醉蝶的生辰和其他受害的少女不同。
唯一的线索,只有她手上的五福锦囊。
难不成,醉蝶的凶手和那些被剜去五官的冤鬼新娘的不是一个人?
黑云压城城欲摧,大雨倾盆而下。
雾茫茫的远处,宁修睿的马车缓缓驶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