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好!走水了!”
尖叫声,熙攘声,脚步声嘈杂不已,黑暗中对峙的二人俱是一愣。
“要糟。”喜服男子似是自语,脸色骤变,起身便要翻窗而出。
“嘿!老贼休跑!”沈锦文大喝一声,情急之下,挥掌就是一记。
凛冽的掌风划破空气,直击男子前襟。
男子身形敏捷,闪身避开,漆黑的夜色里眼神更冷,锐利如同出鞘宝剑。他根本没时间跟沈锦文这个无谓之人多磨,此时他再不赶出去,恐怕筹谋许久的大事,要毁于一旦。
然而沈锦文紧追不舍,好不容易逮住贼现行,他说死,也决不能让贼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到时候,可不只是面子问题,没了贼交差,他的饭碗都要丢。
一个紧追不舍,一个竭力想逃,二人黑暗中交手来来回回竟有几十个回合,竟不分伯仲,一时分不出输赢。
屋外火光大盛,忽而听见一个声音刺破天际,“天啊!小姐,小姐不见了!”
沈锦文和男子惧是身形一震,如遭晴天霹雳,一时间竟然愣住。
“怎么又跑出来个小姐?”沈锦文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开口质问,“你不是专偷肚兜吗,难不成今晚这一笔是打算偷人?”
她越想越觉得接近真相,定然是这个贼看中了梁家小姐的貌,找了同伙,声东击西。
“蠢不可救!”男子再也忍不住,冷声骂道,脸色更是难看之极。他再不愿和沈锦文多做纠缠,翻身就朝窗外飞出。
沈锦文大惊,情急之下,顾不得形象手段了,伸手对准了男子的前襟就是一记“黑虎掏心”。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男子似乎早有提防,反击手段更是狠上加狠!
就在沈锦文手掌击中对方前胸的同时,男子一记断子绝孙脚正劈空而下。
万万没想到的是,男子竟然踢空了!
“你!”
“你!”
二人同时震惊出声,黑暗中脸色都不好看。
沈锦文死也不会想到,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竟然会被这么个老贼用一招“断子绝孙腿”发现。
她羞愤交加,一张俊俏的脸蛋滚烫的通红。
丫的无耻老贼,她不亲手抓他回去,犒赏他十八大酷刑,简直对不起天地良心。
男子眉头微皱,却很快平静下来,极清雅的眉眼里多了几分不屑。“难怪,竟是个女人。”
这话说的极为打脸,充满了嘲讽的挑衅意味,似乎沈锦文是因为女子的身份才许久没制服这个贼子。
沈锦文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刚准备全力以赴活捉老贼的时候,却见眼前有一道黑影晃过,才眨眼的功夫,那男人便已经消失不见。
朦胧月色下,房间里只剩下沈锦文一人,以及那一方烈焰如火的大红喜帕。
“无耻老贼,本捕头若不能活捉你回去交差,就改跟你姓!”
沈锦文气得跺脚,恼了好一会儿,方慢慢打开紧握的手心。
这老贼身手不凡,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都不像是渭城这个小小县城里的人物。
他,到底是何来历?
如纱月光里,掌心那枚墨色玉牌显得格外温润生辉,玉牌末脚雕刻着一个“修”字,其中意义,似乎神秘非常……
渭城,城门。
细密的雨点如柳絮,绿了芭蕉,惊了碧湖,荡起圈圈涟漪。
街道上行人撑着油纸伞来来往往,微润的空气里是泥土的清香。
长长的青石板道被冲刷如新,高大的城墙在夜色里显得更加巍峨庄严。
城墙正中央,是一张新贴不久的告示,在一众杂乱的告示中如同鹤立鸡群,格外醒目,引得无数百姓驻足议论。
原因,不过有三。
一是,印的纸张比旁边的都要大,足足大三倍。
二是,落款上,“御史大夫”龙飞凤舞的草书,不论称号还是行云流水的笔锋,比旁边更为霸气。
三是,无数被淋湿的告示里,唯独这一张上的“赏”字,还能清晰可辨。
可不是么,拿一万白银来悬赏寻人,这手笔,忒阔。
沈锦文抱着剑,顶着黑眼圈驻守在城墙阴暗的角落里,漂亮俊秀的脸蛋上一双英气的眉紧紧皱成一团。
昨夜回去后,县太爷就赏了她一只官靴,砸得她的头到现在还嗡嗡作响。
然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病书生一样的贼子给害的!
若不是这无耻之徒太过嚣张,沈锦文到现在还是衙门里地位斐然,受人敬重追捧的第一名捕!哪里需要受这等窝囊气!
有衙门不能回也就算了,恐怕今天醉蝶姑娘的喜酒也是赶不上了。
沈锦文重重叹气,低头凝望着天青色衣摆间那淡紫素纹的福寿绵延香囊,忽然十分想念醉蝶泡的西湖龙井。
雨越下越大,厚重的雨帘挡住了大片的视线,一辆朱轮黑漆的马车由远及近的朝城墙一隅的垂柳处驶来。
“沈姑娘,公子有请。”车帘被掀开,一个身穿雅青色的冷峻男子一跃而下。
姑娘?!
沈锦文听见这二字直接一蹦三尺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对方的口鼻。
“你眼瞎吗!没瞧见本捕头是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大男人!”沈锦文面红耳赤,怒不可遏的低吼道。
宁墨眼角抽了抽,挣开她的手。不心虚,捂他的嘴干什么。
果然被公子说中,世间唯女子与小人最难伺候。
“公子请姑娘上车一叙。”宁墨冷冷道。
“什么姑娘!都说了,本捕头是男人!”沈锦文气的跳脚,又做贼一般四处张望一圈,生怕被人发现她隐藏了三年的大秘密。
要知道沈锦文从小最大的心愿就是当一名惩恶扬善,名流千古的名捕。
奈何衙门招捕头,只要男人。
苍天可鉴啊,沈锦文费了多少心机,吃了多少苦头。
历经万难才好不容易成功混进偏远小城——渭城的府衙。
这几年,沈锦文为了干出业绩,那真是拼了命的查案。
好不容易,这才站稳了脚跟,混得了个渭城第一名捕的称号,竟然被一个无耻奸猾的贼发现了她女儿身的秘密!
沈锦文觉得,她一定是祖坟冒黑烟,倒了八辈子的霉运。
“公子——”宁墨锲而不舍的继续冷冷道,话还没说完,便见沈锦文已经黑着脸跳进了马车。
宁墨瞧着马车上泥泞的鞋印,嘴角忍不住又抽了一抽。
这下可大事不好。
“老贼,速速起身,报上名来。”沈锦文掀开车帘,大咧咧的往软榻上一坐,劈头盖脸的问。
宝蓝色绸缎的软榻上,宁修睿一身月白锦服,清雅苍白的脸满是冷漠。他缓缓放下手上的白玉杯,眉头微皱,目光锁在沈锦文带进马车的一地湿漉漉的泥泞上。
那目光凌厉如刀扫过,似能透过衣服看进人的五脏六腑。
沈锦文被看得有些毛乎悚然,神色一凛,“老贼!随本捕头回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