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夫子相信空穴来风吗？”白羽突然问。
齐夫子愣了一下，看着这个神秘莫测的年轻人，若有所思。
有白羽的医术在，让柳苏苏多活个一天半天不是难事，可要真的救命就是奢望了。
如此，所有人都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楼小公子身上。然而等了一天一夜，楼小公子都并未按预计时间到达。
白羽心里有些不安，找到丁毅：“让人去接应一下吧，我恐小公子路上遇到麻烦。”
“何出此言？”
“直觉！”白羽羽扇扇了扇，故弄玄虚。
虽然白羽没说出个道道来，但丁毅还是派人去接应了。
只是这人还没走出医馆，就撞上逃命似闯进来的楼小公子。
进了门也不问，扑倒桌上倒碗茶咕嘟咕嘟就灌。
白羽站在门口，扇着扇子蹙眉看他：“多少也是懂些医术的人，不知道这么灌冷水不好吗？”
“嗯，不好，当然不好。可是我渴啊，你几天不吃不喝赶路试试！”
白羽不以为意的“切”一声，主上有令，他们这些做暗卫的本来就是不吃不喝也要赶来，这个楼小公子啊，就是没有做暗卫的特质。
“护送你来的人呢？”白羽临行前有安排两个暗卫护送楼东瑜，然而楼东瑜自己摸进医馆，并未收到暗卫安全护送的暗号。
累死狗似的四仰八叉仰躺在椅子上，楼小公子半死不活的回答：“大概是以身殉职了吧。我们来的路上遇到几个人，武功不咋地，暗器使的挺好，你那俩手下都中了暗器了，后来用了一招弃车保帅，我才有命来见你家王爷。”
能把死生之事说的这么云淡风轻的，恐怕也只有楼小公子了，不过看他还有心开玩笑，自己那俩跟班应该也死不了。
楼小公子武功不咋地，但是要整治几个杀手还是有点本事的。
白羽也不跟他计较，只走过去在他小腿上踢了两脚，本就灰土暴尘的白衣上瞬间又多了个鞋印子，“喂，你先别死啊，还有病人呢。”
“不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死吗，还差我这一会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也不情不愿的怨怼样，楼小公子还是起身跟着去了后院。
不愧是医馆，走到哪里都一股子药香味，连打了几个喷嚏，楼小公子掩着鼻子道：“这是要救命啊，还是要吃死人啊，这药的剂量也太大了点。”
“不用这么多药吊着，人命早就归西了，还能等到你来。”
走到近前，撩开帘子，待看清柳苏苏样貌时，楼东瑜不觉“咦”了一声，转头看白羽。
白羽微一点头。
楼小公子开始号脉。
一炷香功夫，左手换了右手，再一炷香功夫，右手再换回左手。
一扇子拍下去，白羽气结：“你是把脉呢，还是吃豆腐呢。”
“吃豆腐我也要找个活人吃好吗，你确定床上这个还是活着的？”
“常人一炷香的时间脉搏大概是二百下，她只是跳的比常人慢了些。”白羽道。
“嗯，也就是慢到一炷香三五下罢了，还是有脉搏的对吧，但这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白羽脸色有点难看。
为了给柳苏苏吊命，他确实用了点旁门左道的法子，但说来他也是走投无路了。
不出此下策，别说是挺到楼小公子来，就是到了今天天明这恐怕都是一具僵硬的尸体了。
“你不知道王妃现自从见了她，简直失心疯一样，要是她死了，王妃恐怕也会就此一蹶不振。”
白羽话里平静无波，眼中却狂澜四起，谁都无法想象，那么开朗乐观的一个人，为了一个死士竟然会真诚至此。
身为一个死士，早就看惯了生死，面对生与死的抉择，他们衡量的往往只有利益的最大化。
因为死士的宿命就是如此，也唯有一个死字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楼小公子幽幽叹了口气，“可是这样，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啊。”
“你不是大罗神仙。”白羽突然笃定的看着他，“你是敢跟大罗神仙叫板的医仙徒弟。”
楼小公子干咳几声：“哪门子医仙，哪门子徒弟，你师父教你医术的时候也丢进毒虫毒草中任其自生自灭的吗？你师父教你医术的时候，会看见个半死不活的就捡回去，一句话不说，直接往你跟前一扔，治好了有饭吃，治不好饿肚子的吗？”
忿忿的眼珠子一瞪，楼小公子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在回忆一个授业恩师，而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白羽默默的点点头：“那是因为你骨骼惊奇！”
楼小公子这才恍然，他是发泄错了对象，白羽是从赤字营的炼狱爬出来的，本身就是半个鬼了，什么惨痛没经历过。
于是只能认命的翻出金针，在柳苏苏身上找准几个大穴一一扎下去。
饶是白羽这么见惯了金针入穴的人，也看不惯这等血腥的场面，一转身面向外站着眼不见心不烦。
别人施针那是针细得都快看不见了，楼小公子的针，攥在手里一把，一针下去一个血点，看着瘆人。
手起针落，针针见血，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被扎成一个半死不活的刺猬。
楼小公子拍拍手，打个哈欠，交代：“这里交给你了，半个时辰后把针拔下来，用热水擦拭一遍身体，我先去睡一会。”
赶了几天的路，刚才做的又是精神高度集中的力气活，这会困的紧呢。
看楼小公子胸有成竹的样子，白羽喜出望外：“柳苏苏这是救活了。”
楼东瑜摇摇头：“估计这回是真死了。”
白羽一噎，再过去探脉，果然连一炷香三五下的脉搏都没有了。
脑门子上涔涔冷汗下来，他们这要怎么跟王爷交代啊！
而此刻李轩昊面对去了半条命，好歹赶回来的暗卫，正一脸阴沉的听着汇报。
具调查，这个柳苏苏大概是在哪管了档子闲事，被人买凶追杀。
可不巧的，就被他们救下了。
如果是普通的江湖恩怨，身为朝廷的王爷，李轩昊自然是不想参与其中的。但涉及到买凶杀人，这就不单单是江湖恩怨那么简单了，而且据了解，柳苏苏管的这档子事，好死不死的跟她家王妃好像还有点牵扯。
手指抚上杯沿，一圈圈摩挲开，李轩昊思考着其中牵扯。
这一次南下，浅夏说是送往遥京的一批茶叶被山匪所劫，而据现在掌握的情报看，这伙山匪，应该也是收了某些人的银子，受了指使的。
而柳苏苏就是挑了这个土匪窝，才被幕后主使之人瞄上。雇用江湖专门做人头生意的杀手组织对柳苏苏追杀。
所以，柳苏苏的出现或许根本就不是意外，她躺在道路中央，距离打斗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以她受伤的程度看，根本就是人有意安排。
也就是说，他们此行很可能是已经被人察觉到了，并且杀鸡儆猴，用柳苏苏给他们提了个醒。
他的王妃既然已经被列为目标了，这就由不得他这个王爷出手了。
楼小公子睡得正香，被丁大总管薅着脖领子给揪起来，冷不丁离了被窝，还以为是刀架脖子上了，楼小公子打个激灵就要喊救命。
丁毅一把堵上他的嘴，等拉倒靖王面前的时候，一口气差点没憋死。
平生楼小公子第一次有了后悔的事，当初要是好好学功夫，至于动不动就被这帮武功高强的人薅脖领子吗，至于这么手无缚鸡之力，连个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吗。
于是此时此刻，楼小公子的心情非常不好，相当不好，连带着和靖王说话的语气也不大好。
“不就是想知道柳苏苏死没死吗，之前白羽治的时候是没死，但是现在经我回春妙手一救，的确死了，死的透透的。”
靖王脸一沉，双眸中隐隐有怒火。
白羽几不可查的点点头，示意楼小公子这番话说的没错。
柳苏苏的确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作为一个活人的体征一样没有。
靖王深吸一口气，手掌微微用劲，一双冷戾双眸冰刀子似的扫向楼东瑜。
谁不知道因为柳苏苏的事浅夏受了刺激，现在所有人都拼命想办法为柳苏苏吊命，虽说是成效不大，但至少吊着一口气在，人还没死透罢了。
原都指望着楼东瑜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寄予厚望，他也是在浅夏面前打了包票的，说楼东瑜是医仙传人定有办法的，谁知他不来还好，一来竟就把人治死了，靖王脸色能好吗。
接收到王爷眼中危险信号，聪明如楼神童，在杯子将碎未碎之际，迅速开口：“我师父他老人家只治死人不治活人，我这个徒弟也不敢例外啊！”
这个时间拿捏的刚刚好。所有人都被他调戏了，压了一肚子的火总算有那么点消了。而王爷的火被他勾起来，再迟一点，自己就要被生祭，再早一点就达不到预期效果。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提着心吊着胆等着看楼小公子送死，就是没一个人肯站出来为他求个情。
靖王手里的杯子缓缓放下，眼眸一眯，“柳苏苏要是真的死了，你就等着陪葬吧！”
如果楼小公子如靖王妃一般是穿过来的，此时一定会吐槽一句英文：no zuo no d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