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客栈,上了马车,靖王爷还一脸深沉若有所思的看着浅夏。
摸摸自己鼻子眼睛嘴,都挺正常的啊,自己在自己的位置上,没长偏。
“干嘛这么看着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李轩昊勾勾嘴角,莫可奈何:“忽然觉得不认识了而已。”
她瞄一眼身后渐行渐远的客栈:“就因为那?”
语气里颇有些不以为意。
她夜浅夏的本事可也不是盖的,要不是刚穿越之初,有意韬光养晦不想做枪打的出头鸟,至于处处被人欺负吗。
“我一直很好奇太兮山。”李轩昊突然话锋一转。
当初一是因为太兮山的背景,二是因为皇后的手伸的实在太长,还有传说中她与百里溪的恋情,自己也不至于饶了一大圈走上不少冤枉路。
要是早就认准一个人,爱下去,也就不会错过她那么多的美好。
偏着头思考了好一会,浅夏不无遗憾道:“可惜,臣妾也与王爷一样好奇太兮山的所在呢。”
“嗯?”李轩昊似有不解。
“王爷似乎忘了,我失忆过。”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似乎有落寞。
李轩昊心中一动,怅然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一路上沉默起来。
走着走着,马车颠簸起来,丁毅连连勒马,似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浅夏就挨着门口坐,于是撩开门帘,一边向外张望一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迟疑片刻丁总管才似有顾忌的回答:“前面路上躺着一个人。”
“走吧!”
还不等浅夏说话,先响起靖王的声音。
于是帘子被放下来,马车碌碌正要启程,浅夏颇有不满的抗议:“你怎么可以这样啊,路上有人诶,万一受伤了怎么办,没人救他会死的。”
“与你何干。”靖王这话说的不尽人意。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
赌气,自己翻身下了马车。
李轩昊按按突突跳的额头,早知道还是不教她武功的好,本事大了,翅膀硬了,他管不住了。
怨天尤人的同时,李轩昊也做好了随时收拾烂摊子的准备。
果然没让他失望,浅夏真的扛一个人上来。
只是这人……
李轩昊拢着眉,仔细端详。
草绿衣裳,低垂着头看不清容貌,但是一根钢鞭特别醒目。
是昨日遇到的那个女子——柳苏苏!
眸光一凛,越过浅夏看丁毅。
丁毅芒刺在背一般,赶忙低下头回禀:“远处有打斗痕迹,身上有刀伤,人已经昏迷。”
浅夏抱着柳苏苏,盯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还请王爷先下车回避一下,我要给她处理伤口。”
“你……”
被咄人的视线一瞪,靖王叹一口气下了车。
李轩昊发觉自己实在拿这个王妃越来越没办法了。
马车上窸窸窣窣的碎响,伴随着一两声压抑的呻吟。许久之后倒是一点声响都没了,可也没听见浅夏可以启程的声音。
李轩昊心里没来由的一荒,一步跳上马车,窜了进去。
她抱着双膝,两眼朦胧,迷离着神色,目光呆滞,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
而那个叫柳苏苏的女子,还在昏迷着。
条件有限,浅夏只是给她简单包扎一下,横七竖八的绷带把人捆的跟粽子似的。
李轩昊一头黑线,吩咐外面的丁毅,“到镇上找家医馆吧。”
原以为这一路上是真的游山玩水,便把白羽留在京中跟楼东瑜一起在兵谷演练阵法,现在看来是他失策了。
跟上来的几个白御普通刀剑之伤尚有办法,但柳苏苏这种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也只能束手无策。
他将夜浅夏一直抱在怀里,让她的额头抵上自己肩窝,一下一下的轻微安抚着。
他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甚至大多时候都是冷情的,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的内心所想,她感受得到。
怀里的身体在瑟瑟抖着,嘴唇煞白,偶尔一声啜泣,似是沉浸在无边伤痛之中。
冰冷视线落在横躺在车上的柳苏苏身上,李轩昊真想一脚把她踹下去。
管她是谁,血煞还是柳苏苏,他的王妃为她伤痛欲绝就是不可以。
窗外人声渐沸,马车也越走越慢,最后停下来,丁毅打开帘子请王爷下车。
抱着失神的浅夏,李轩昊先行下了车。
谁知脚刚一落地,胸前衣袖一紧,竟是浅夏紧紧拽着他的前襟,祈求的看着他。
“救她!”
含而待泣的眼,沙哑的声线,让李轩昊一抖。
根本不需要吩咐,丁毅抱着柳苏苏直奔医馆。
郎中检查一遍伤势,摇头叹息一回:“老夫也只能试试看了,这位姑娘伤势太重,又失血过多,我先开几服药吊着命,几位带她到青州回生堂,请有活扁鹊之称的齐夫子瞧瞧吧,兴许还有救。”
浅夏失了魂一般,只抬眸瞅着李轩昊。
二话不说,李轩昊带着人上了马车,一面传消息给白羽和楼东瑜。
他们原本也是要去青州的,只是早一天晚一天到罢了。
马车修饰的再漂亮,也顶不住长途奔波,车上有重伤患,急着求医又颠簸不得,所以浅夏一路上就抱着柳苏苏。
偶尔车身颠簸,大概是牵动伤口,柳苏苏一声轻吟,浅夏眉头就是紧紧一蹙。
像是守护着一件珍宝,刀剑加身也不肯释手。
到达青州的时候,天色正晚,医馆早关了门,丁毅把门拍开,却被告知齐夫子出诊未归。
于是就在医馆门前,马车之上,一行几人等候齐夫子归来。
妙手神医看样子也是赶了一夜的急路,被人从车上请下来的时候,略显疲惫。
将柳苏苏交给丁毅,浅夏跳下马车跪在齐夫子脚下,声泪俱下:“请大夫救我妹妹!”
突然出现的人,又是如此大礼,齐夫子蓦然一惊,急忙双手搀扶:“夫人不必如此大礼,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快请进屋!”
吩咐小童将病人扶上床,齐夫子净过手,搭脉诊了两刻钟的时间,才悠悠叹息一声:“夫人,不是老夫不尽力,这位姑娘的伤实在是……”
齐夫子摇着头,一个大夫不敢轻言生死,可有些话就算不说,一样回避不了。
“大夫,求求您,求您一定要救她,只要能救她,多少钱都行,任何事情我都答应您!”
“夫人,这不是钱的事。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可惜……这位姑娘应该是久病初愈,身体早在一年前就毁损不堪,有灵医妙手救下她,重新予以生命,然而已经是三魂六魄不全经脉毁了七七八八,此一番又是身负重伤,肺腑早就不堪重负,要不是奇珍药草吊着命,几天前恐怕就不行了。”
浅夏一听,仿佛抽了魂一般,只管抱着柳苏苏,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
李轩昊阴郁面色拢着寒霜,看着魔障一样的浅夏,忽然站起身来,对大夫道:“有劳大夫给我家夫人诊一诊脉。”
“尊夫人受了惊,心火郁结,心抑过度,是急火攻心,看起来精神有失,也就是俗话说的魔障。这病可大可小,关键是心结……”
余下的话齐夫子没有明说,但大有如果柳苏苏的命救不下来,浅夏就可能疯魔的意思。
按时日掐算,以白羽的轻功,最迟后日也能赶到,楼小公子恐怕还要晚一些,只要这两日先吊住柳苏苏的命,等到白羽和楼东瑜一到,或许还有几分活命的希望。
暂且在医馆住下,交代好不管什么珍奇的草药,不计代价只管用,只要暂时能吊住柳苏苏的命即可。
齐夫子一代悬壶济世妙手仁医,自然倾尽全力。
只是面对几个疯魔一样的年轻人,敬佩百折不挠勇气的同时,不禁也感慨生命的无常。
他是大夫,见多了生老病死,看淡人世无常,不知为何,这几个年轻人身上就是有一种让他敬畏的执着生命力。
每有空闲,齐夫子总要来看上几趟,亲自叮嘱小童细心煎药,稍有异样及时回禀。
如是,到了第二日日暮,白羽提早赶到。
知是情况紧急,他与楼小公子分开上路,他脚程好,先到,楼小公子有人护送,也迟不了多久。
到了回生堂,一口水来不及喝,就被丁毅推进了柳苏苏的房间。
灯光明亮,清风徐徐,白羽一步步靠近床榻,不觉背脊发毛,抖着手指着床上的人问丁毅:“大总管,这是人是鬼啊!”
丁毅一抬下巴:“你不是大夫吗,摸摸脉不就知道是人是鬼了。”
白羽再上前几步,羽扇往脉上一搭,装模作样的捋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嗯,暂时还是人,不过也离鬼不远了。”
嘶了一口冷气:“这血煞不是死了吗?”
“谁说她就是血煞了。”丁毅木头脸面无表情,说的话故弄玄虚,让人恨不得扁一顿,
白羽却却有所思:“这脉象……”他摇头,似是欲言又止。
“怎么?”
木头脸上总算见了一丝急色。
而白羽却故弄玄虚起来:“不告诉你!”
白羽的医术虽不至于医死人肉白骨,但也是登峰造极,平日里因为自己这点本事,没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可眼下,面对柳苏苏的重伤,竟然也一筹莫展。
回生堂的药炉内,白羽找到齐夫子,“先生可听说过玲珑草?”
齐夫子一怔,转而再看白羽的神情竟是有说不出的后生可畏之情。
他只知这位新来的羽扇公子是哪位老爷会些医理的家仆,看着年纪轻轻,不想却连玲珑草医死人都知道。
还真是青出于蓝。
可瞬间,不无欣慰的老脸上不觉一叹:“玲珑草到底只是一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