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东瑜跟九皇子之间有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然靖王爷实在管不来这些闲事,三日一过,随着皇帝御驾一起去了皇陵。
浅夏送行送到皇陵边,拉着李轩昊的袖子:“你说,哪天你要是忍不住打开棺材盖,看到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会不会吓晕过去?”
“不会。”李轩昊笃定道。
“哦,那我能偷偷去看你吗?”
手抚上她的脸颊,“不是初一十五都能来吗,怎么还问这个。”
“我怕哪天忍不住偷偷跑来嘛!”她撅着嘴巴,说的小脸一红,扭扭捏捏的,完全不像她。
李轩昊轻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我会回去看你的。”
猛地抬眸,惊诧的看着他:“真的!”
“嗯。”他点头:“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回吧。”
浅夏这才一步三回首的往回走。
以前都是她看着李轩昊走,还怪他从不肯回头看自己一眼,现在她才体会得到,先走的哪一个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折返回去的冲动。
才知道,每一次回眸,在心上割开的一道口子,是多么的沉痛。
从他走的第一日,浅夏便每天掰着手指头数,度秒如年。他们明明离得那样近,可一道皇陵的大门,就如同王母娘娘画下的银河,隔着牛郎织女,隔着郎情妾意。
哀哀的叹了一口气,听闻小竹子道:“王妃,九皇子过来了。”
浅夏盯着小竹子看了好一会,直到身后那个浅色衣衫的人出现,才确定,连靖王爷守皇陵都没踏出大门一步的九皇子,这一次是真的出关了。
脸上傻笑一闪,颠颠的凑上去:“九皇子大功得成,这是重新踏入凡尘了?”
李轩晔乜斜的看了她一眼,没答话茬。
房间里的人全都赶了出去,只余下浅夏和李轩晔,俩人互不相让互瞪了一刻钟,还是浅夏先开的口:“说说吧,你和小瑜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浅夏不依不饶:“九皇子以为我们都是瞎子傻子吗,看不出你忽然对小瑜冷淡下来?”
“什么叫忽然冷淡下来,一直也没热乎过好吗!”
浅夏咂摸着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是滋味。
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家靖王爷走了有些时日了吧?”李轩晔忽然话锋一转,说到李轩昊身上。
浅夏的注意力立即没骨气的被转移过去:“是啊,还有五天才能看见他呢,真想直接打个盗洞钻进去。”
李轩晔恨铁不成钢的白她一眼。
这点我们的靖王妃真的没楼小公子做的好,同样是十天,人家别说王府的大门都没来一趟,楼相府连个过来询问的人都没有。
“我劝你还是死了打盗洞进皇陵的心思吧,与其等你去,还是李轩昊回来实际点。”
“他是说要回来,可是这都十天了,别说人影,连个鬼影子都没看着啊。”
此时靖王妃面前就是没有镜子,要是摆上一面镜子,她一准能看到一张标准的怨妇脸。
“靖王爷不回来,你就这么在王府干等着了,你不是应该忙的脚不沾地的吗?”李轩晔好心提醒。
之前还颇为沉稳的知道找几个人商议商议接下来的事情要怎样处理,靖王一走,连带着王妃的智商都一并带走了,整整十天,在王府里怨天尤人,做了十天望夫石。
千机阁的事做甩手掌柜的,兵谷的事也能做甩手掌柜的吗!
浅夏被批判的无地自容,最近一门心思全扑在靖王身上,倒是真的忘了正事。
于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垂着头:“明天我就去兵谷。”
“那你今日干嘛?”
现在才上午,离吃午饭还早,此时就动身,日暮前回来,能在兵谷做很多事。
浅夏怨怼的眼睛瞪着李轩晔:“当然是纸上谈兵去呀,你以为谁都像你们这些学霸似的,看一眼书就无师自通了。”
她当初有楼东瑜指点,才勉强啃了几部兵书,真到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干起来,多少部兵书都是白搭。
可是演练兵士又不能没有兵书,早前看的那些都忘得差不多了,浅夏这时间得提前做好准备,有备无患。
李轩晔长叹一声,“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拿来问我啊!”那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就像一个小学老师,语重心长的劝着调皮捣蛋的学生。
浅夏一偏身,跟他拉开距离:“拉倒吧您哪!”
“怎么,别看我同样和你是魂穿过来的,就我这一百八的智商,读过这时空的书分分钟火化你三百次信不信。”
“信,没说不信啊!”浅夏嫌弃道:“我担心的是您的身体,就您那身子骨,加上我的智商,别累出个好歹来,到时候一票人列队等着和我拼命我可打不过!”
这才几日不咳了,就敢大言不惭的在自己面前说要指导她读书。
她要不让他见识见识学沫是什么,都白叫一回夜浅夏!
虽说是不想麻烦李轩晔,但无师自通这种事,真不是靖王妃的风格,于是整整一天,浅夏都是赖在李轩晔院里的。
李轩晔累了便倚着榻睡上一会,有精神了便指点几句。
浅夏模模糊糊了解个大概,明天只能顶着头皮硬上了。
出门前,李轩晔还不放心的把浅夏叫到跟前,“原本这兵谷我去最合适不过,可一来我这身子的确是不堪重负,再者,”他视线一扫广阔天空,苦笑:“盯着我的眼睛也太多了些。呵!”
自古善异能者往往最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他能保住今日这条性命已属不易,哪还敢奢望踏出厚重宫墙。
浅夏幽幽叹了一口气:“你也别气馁了,是金子放哪都发光,九皇子还怕你这明珠在王府蒙尘了不成!”
“得,王妃还是快走吧,有你在命都气短了三年。”
浅夏这才悻悻的出了王府,越走越不是滋味,明明她才是这靖王府的主人,怎么总有一种被人轰出家门的感觉。
咬了咬牙,调转马头:“走,去相府!”
她怎么给忘了,她不行,不是还有能行的吗。
楼小公子号称天下第一神童,靖王妃作奸犯科这种事,怎能少了他。
于是马头一转,浅夏直奔相府而去。
浅夏说明来意,开门的小厮一张脸拧成苦瓜:“王妃娘娘,我家小公子恐怕不能见客了。”
“小公子不在府上?”
“不是,我家小公子他……”小厮纠结着,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小公子病了有几天了,夫人急的什么似的,京里的大夫都找遍了,就连宫里的太医都请了来,还是不见好。”
“怎的不去王府!”浅夏急了,也不用小厮通报,直接就往里闯。
“小公子不让!”小厮叫屈。
医不自医,楼东瑜虽然医术绝妙,自己的身体却没办法治愈。
或者说,他自己也根本没打算治愈。
走进房间,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苦药味,浅夏蹙了蹙眉心,继续里走。
二夫人就坐在床边,苦口婆心的商量着:“少吃一口吧,你这样总不吃东西,病怎么会好呢。”
半晌也没听见楼东瑜的回答,浅夏撩帘帐走了进去,入目所及的是形销骨立的一张脸。
才几日不见,巴掌大的娃娃脸,这会已经瘦到脱相。
有那么一刻,浅夏简直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要不是投注过来的目光,空洞里仍不失睿智,她真的就要以为这就的是街上哪捡回来的叫花子了。
接过二夫人手中的粥碗,浅夏礼貌道:“让我来劝劝他吧。”
接着又吩咐相府的丫鬟:“带夫人下去歇歇,这里暂且交给我。”
“那就劳烦王妃费心了!”
二夫人带着人下去,临走前唉声叹气一回,极是不舍。
打浅夏进屋,楼东瑜的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她,视线不时穿过屏风向后望去。
“不用看了,人没来。”浅夏一口断了他的念想。
一下子泄了所有力气,楼东瑜颓然的靠坐在床上,闭着眼睛挺尸。
干涸的嘴唇,苍白的没有血色,上面起了一层硬硬的皮,小脸瘦的,一双眼珠子都要托不住了似的,枯槁的手指,显出突兀的关节,昔日风采奕奕的楼小公子,此时就跟个行尸走肉的干尸似的。
“把粥喝了,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
不算威逼利诱,靖王妃只是投其所好。
想也不想的,楼东瑜接过碗,也不用人喂,直接端碗就喝。
几口粥才下了肚,突然粥碗落地,接着楼东瑜趴在床沿上大吐起来。
忙起身来帮忙拍打着后背,浅夏问还留下来的小厮:“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记得直跺脚,“小的也不知啊,那日小公子去了王府送药回来就这样了,一口饭也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两日下来肚子里没东西可吐了,就开始吐血。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可就是一点也不见好转。”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对了,去王府,让白羽过来。”
浅夏顺着楼东瑜的背,又喂了几口水。
就如小厮所言,才吃进去的几口粥吐完了,便开始见了血丝。
浅夏看的心惊肉跳,同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就作吧,本来一个身体就不好了,还指着你伺候呢,这回好,全都躺下了,你要是以为一个白羽就能给九皇子续了命,那你大可以什么都不必吃,这就安心的上路吧,反正要不了多久,九皇子也会下去陪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误会,正好,奈何桥上一碗孟婆汤,该不该忘的都忘了,也省得浪费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