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这么好笑?”伴随着一道低沉的嗓音,随之而来的是自带降温功能的靖王气场。
楼东瑜戛然止住的笑声,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回过头,然后,十分不地道的再一次笑场了。
“噗——哈哈……王爷,你们……你们两口子是商量好的吗?”
李轩昊刚才在水里摸鱼,一身衣服早湿透了,才换了一身干净的,出去摘个桃子,再回来的时候简直就换了一个人。
玄黑色的锦袍,袖口高高挽过手肘,下摆的袍子被充当临时包裹,兜着一下子桃子。
他手里拿了个最大的,径直走上亭子,摆在浅夏面前,又挑了个差不多的递给九皇子,最后从一兜桃子里摸出一个皱皱巴巴,一看就又酸又涩没熟透的丢给楼东瑜。
“王爷,咱不带这么偏心的好吗,小点也就罢了,至少得能吃吧,再说您那不是还有那么多呢吗,王妃和九皇子殿下俩人也吃不了啊。”
“喂鱼!”靖王爷一挑眉。
言下之意是,就算丢进池塘里喂鱼,也不给你楼东瑜吃!
皱巴桃子,在干干净净的衣服上抹了一把,放在嘴里,也不知脑补成了谁的脑袋,楼小公子看着靖王爷的脸,气呼呼的吭哧一口咬下去。
浅夏强忍住笑意,在李轩昊那拿了个熟透了的桃子递给楼东瑜:“鱼哪有你会吃啊,小公子别听王爷胡扯,他气你呢!”
巴掌大的娃娃脸气得通红,楼东瑜嘴都歪了:他气我,你就不是气我了!
李轩晔嘴角弯了弯,把自己啃了一口的桃子也给了楼东瑜:“这个给你,挺甜的。”
转而对浅夏嗔道:“你们都够了啊,也不看看自个都什么辈分,欺负一个小孩子,也张得开嘴。”
浅夏一噎,眼睛都直了,看着李轩晔,半晌才想起来眼神询问楼东瑜。
楼东瑜被他盯得一头雾水:“你看我干嘛,九皇子说的对啊!”
“所以,你是打算叫九皇子九叔吗?”浅夏当真有点傻眼。
楼小公子这才发现事态不对,眼睛里顿时漫上一股水色,然话已出口,收是收不回来了。
嘴里熟透的桃子不知怎么就变了味,心里梗着一根刺一样难受。
李轩昊去了桃子皮,又用小刀割成小块,方便浅夏食取。
靖王妃却不大领情的:“王爷,接下来我们想讨论下怎么跟你那个皇帝二哥对着干的事,您老要是不想听麻烦先去把鱼烤了成吗?”
作奸犯科的事做的多了也是一件浪费体力的活,需要好吃的补充脑力。
浅夏眯着一双桃花眼,浅笑盈盈的看着靖王爷。
靖王爷的脸黑了再黑,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起身,离开。
浅夏原本支使李轩昊去摘桃子,就是要背着他说些与李轩璟有关的事情。
知道他顾念兄弟情义,自然不愿意跟他们狼狈为奸,可是就这么任人宰割不奋力反抗一下,浅夏表示,这不是她靖王妃的做事风格。
正好,能够一起狼狈为奸的,今天都主动送上门来了,她索性就捡个现成就这说说了。
谁知李轩昊这么不解风情,打个转就回来了。
搞得他们废话说了一堆,正经事还没起头,就被他老人家堵个正着。于是乎王妃娘娘灵机一动,直接赶人。
靖王爷听话的在丁大总管打下手的情况下,架木头生火烤鱼。
不一会鱼香味四溢,顺着晚夏的小风,直奔水榭而去。
几个人刚吃了一肚子桃子,跑了两趟茅房消化的差不多了,脑力劳动做的多了,这会肚子正抗议呢。
于是靖王妃与楼小公子对视一眼,放下祸乱苍生的大事不管,一致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九皇子无奈的摇摇头,跟着下了水榭。
遥遥的瞧见那个丰神俊朗的男人,一手一支签子站在木架前,神情专注的烤着鱼,李轩晔不知心里想到什么,叹息一声,缓步过来。
这会几条鱼刚摆进盘子里,丁大总管十分有眼力劲的奉到王妃面前。
浅夏抱着盘子,护食的猫一般,吃鱼不吐骨头的大快朵颐。
一边李轩昊又烤好了两条,丁毅端到石桌上,给楼东瑜和李轩晔每人分了一条:“殿下、楼小公子慢用,王爷那还有,稍后属下再给您送来。”
估计丁大总管是实在看不下去她家王妃忒没形象的护食样,才平均分配食物的。
楼东瑜挑干净鱼刺,把自己那盘跟九皇子的换了一下,继续埋头挑刺。
浅夏看着眼前的一幕,挪了挪身子,挡住李轩昊扫过来的视线,鼓着腮帮子:“王爷,快点,不够吃呢!”
“馋猫!”
靖王爷沉着一张脸,眼中却不无宠溺。手掌暗暗用力,一股人力所为的风徐徐而下,木架下的火似乎又旺了一点。
几个没心没肺的败家子,享受着某人的服务吃着烤鱼,一边吃一边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靖王爷黑着脸,没听到似的,只管忙着手上的工作。
等他们把坑蒙拐骗的思路都理顺了,鱼也吃的只剩骨架子了,各自砸吧砸吧嘴巴:“来人,上茶!”
李轩昊嘴角抽了抽,似乎天底下最聪明的几个人今都在他的王府上了,不过幸好商量的不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大事,否则,他还真怕一个管不住,某些人就要上天了。
酒足饭饱,靖王妃头仰在椅子上:“你们听没听过逍遥游?”
“听过,怎么?”答话的是楼东瑜。
“听过民间版本的逍遥游吗?”王妃手按在肚子上,一圈圈揉着消化食。
“没有。”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某人起头。
“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
“咳……咳咳……”充当了一下午劳动力的靖王爷,才坐下吃口东西,就被他家王妃给气呛着了。
“爱妃,咱能不祸祸经典吗?”靖王爷诚恳的眼神看过去。
浅夏礼貌性的尴了个尬。
“那个,我瞎说……瞎说的,各位别往心里去啊!”浅夏不自然的低下头,这些话都是在现代的时候听来的,刚才有感而发顺口就说了。忘了在这个时代,名著和经典是神圣而不可亵渎的。
“九皇子不是善丹青吗,不如就把你心中的逍遥游画出来可好?”她随口一诌,给李轩晔丢了个包袱。
李轩晔这会难得心情好,想都没想的就应下了。
于是下人找来纸笔,摆上几案。
楼小公子挽起袖子主动研磨,李轩晔提笔蘸饱了墨,在宣纸上挥挥洒洒,须臾,一幅画的轮廓便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不是我们吗?”
浅夏指着画中的人,不无惊讶道。
她刚才明明说的是画一幅他心中的逍遥游,那不是应该大鹏展翅,扶摇直上的盛景吗,为何到了李轩晔笔下,却成了几个吃的混没正行的吃货了。
似是猜到了浅夏心中疑惑,李轩晔掩口轻咳一口,道:“心中有天,便是逍遥,何必拘于形态。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快意恩仇,何尝不是一种逍遥。”
这就如每个人心中对幸福的理解都不尽相同,有人觉得腰缠万贯便是幸福的,有人觉得与心爱之人白首到老就是幸福的,追求的各不相同,但殊途却是同归的——内心得到满足。
浅夏凝神看着这样的李轩晔,心中一动,脑海里一根线渐渐明朗,如九皇子一样,随遇而安,何尝不是一种逍遥。
李轩晔坐了一个下午,在外面吃了饭,这会站着画了半晌,体力早已不支,可怜一幅画才画了一半,便实在支撑不下了。
扶着椅子坐下,他也不勉强:“今日就到这吧,扶我到内堂休息吧。”
扶了李轩晔进屋,他的视线却还停留在门外,浅夏命人把画取了回来:“回头送到你府上,什么时候有心情画了,咱再接着画。”
她脸上带着笑意,不知为何心里却酸酸的。
他的身体如何就掏空到这般地步,明明都是一样的风华年少!
楼东瑜却是早就顺手了这些,放了软枕下来,脱了鞋,扶着李轩晔躺好,拉上一床薄被:“你先躺躺,有什么话睡醒了再说。”
李轩晔轻轻点了下头,众人走出去。
“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好吗?”出了房门,浅夏才开口问道。
还未答话,楼小公子先叹息一声:“他的身体还不就那样,什么好不好的。”
沉默良久后,浅夏抬眸道:“连你师父都治不好吗?”
轻轻摇一摇头,楼东瑜视线扫过紧闭的房门。
如果他师父有用的话,就算跪死在师父面前,也一定是要请师父出山的,可是九皇子的病……
楼相劝服靖王妃的事至此也算告一段落,虽然无功而返,但好在靖王爷偶尔还上一上朝了,该办的公文一应还是办的,就是效率实在谈不上。
李轩璟也不勉强,每次见面总是恨不能把这个兄弟留在身边多说说话似的。
军器监的工程还要靖王盯一盯,于是今日下了朝,李轩昊便打算直奔军器监。
谁知才出了宫门口,总管太监便追了出来:“靖王爷,皇上请您御书房议事。”
微一皱眉,李轩昊翻身下了马,跟着太监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