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连、黄芩、黄柏、栀子各6六克，生石膏十五克，知母、银花、连翘各十克……
江若烟的目光从那写满药材的药方上一行行扫过，神情变得越来越古怪。
看到最后的时候，她忍不住面露惊愕之色，下意识的又重新看向第一行，想要确认什么。
看着她的反应，程老大夫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目露鄙夷之色。
他这辈子痴爱中医，痛恨随波逐流，也最为讨厌那些托关系走后门玷污医学的人！
如果他儿子欠了别人一个天大的人情要还，他又怎么会做出如此破坏规矩的事！
好好的女孩，长得倒是挺好看，可惜只知道走邪门歪道！
虽然他同意了给这女孩一个面试机会，但也不代表会让对方那么容易通过考验！
医术是治病救人，跟阎王爷抢生意的工作，岂能儿戏？
在江若烟和程老大夫各有所思、一片安静的时候，程老大夫旁边的那间办公室里却十分热闹。
一名高高瘦瘦，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的年轻男子坐在椅子上，身旁围着一个小胖子，正在热络又巴结的问东问西。
“唐师兄，程老大夫一般面试都会问什么？你再给我们讲讲呗！”
小胖子见那年轻男子不说话，便会意的暗暗塞过去几张红票：“唐师兄，你多透露点吧？”
见他如此上道，那名唐姓男子不动声色的将钞票撞入口袋，这才轻咳一声教训道：“孙二胖，我告诉你老师他最讨厌溜须拍马走后门这套。一会儿师傅给你面试的时候，你可别来这套！”
“是，是！多谢唐师兄指点！”孙二胖立即赔笑应道，心里却暗骂。如果不是你喜欢这套，我至于塞了好几次钱才搞的小道消息吗？
看他一副虚心的样子，唐姓男子满意的点点头：“好，我跟你说老师面试的时候最常问的考题，等到你过了面试，别忘了好好谢谢我！”
“那是！必须重谢！”孙二胖忙说道，两眼放光的望着他，“到时候还希望唐师兄帮我美言几句。”
“放心吧！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唐姓男子傲然点点头，随即将准备好的考题和答案一一告诉他，说道，“你好好准备，一会儿我去老师那帮你问问，看什么时候安排你面试。”
孙二胖连连道谢，拍着胸脯保证：“谢谢唐师兄！我孙二胖不会忘了师兄你的提拔的！”
程老大夫的办公室内。
江若烟将药方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这才抬起头：“程老大夫，这个方子……”
“看不懂是吧？这个方子就是今天面试的试题！”程老大夫一副早就预料到的神情，厌恶的说道，“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是有人打了招呼让我多招收一个助手，我也优先给了你面试机会。但是，如果这个机会把握不住，你无法通过考验，那么抱歉，我也不可能破例招你进来！我这需要的是有真才实学又谦虚好学的年轻人，可不是废物和摆设！”
江若烟汗……
她是想到程老大夫可能会她有点意见，却没有想到会意见这么大。
“程老，如果我看得懂这个方子，就算通过考验了吗？”她不气不恼的淡然反问。
程老大夫扶着胡子，伸手去端茶：“那是自然。”
他承认，他是在故意刁难这个走后门的女孩。这个方子里面药材的配置和剂量连他还在斟酌增减，这个刚毕业，还是学西医的女娃娃又怎么能看得懂呢？
得到他的肯定答复，江若烟忍不住微微一笑：“有程老您的话，我就放心！这张药方，用连翘、白花、蛇舌草、大青叶、鱼腥草等大量苦寒之品以清热解毒凉血泻火，又用紫草、玄参加强清热凉血之功效，以苦参、藿香、佩兰半夏清热燥湿。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程老您应该是想配置解毒白虎汤！而这副汤药，是用于治疗急性白血病的！”
这番极为专业又剖析透彻的话语让程老大夫手中的茶杯盖“哐当”一声掉到了桌上，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张开的嘴。巴都忘记合上了。
怎么可能？这个小姑娘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程老，我说的可对？”江若烟笑眯眯的问道。
程老大夫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真的是你自己看出来的？”
他还是难以相信，这小姑娘这么年轻，就算从小受熏陶，又能有多少行医经验？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破解了这个方子？
江若烟知道他不信，便上前几步，将药方摊开放在桌上：“程老，我有一点小小的建议，你看是否妥当。”
说着，她手指向第三行药材：“这里，水牛角粉剂量改为十五克，先煎。藿香减半，八克便好。另外，早晚两次服用这副解毒白虎汤的时候，最好再以益气补血扶正汤相辅助……”
前世，因为小风的关系，她在血液病，尤其是白血病上狠下了工夫。不敢说是权威，但至少在国内中医界也算是佼佼者了。
听着她侃侃而谈，程老大夫从最初的震惊清醒过来，很快投入到和她的讨论之中。
两人将药方重新修改，又敲定剂量，气氛一团融洽，竟是忘却了时间。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这才打断了两人热火朝天的讨论。
“老师，您……”进来的正是程老大夫之前选定的助手，名叫唐哲杰。
似乎没料到江若烟还在办公室里，他进来的时候，明显愣了愣，把刚要出口的话又咽回了肚里。
“什么事？”程老大夫翻着眼看他，对于他打扰了自己和江若烟的探讨感到十分不满。
唐哲杰定了定神，脸上堆起笑容：“老师，我是来看看您这面试完没有。您看，要不要通知下一个？”
“下一个？”程老大夫的思维还没有从药方上脱离，于是怔了一下。
唐哲杰忙道：“对啊！是中医三科的孙家明，基本功扎实，为人谦虚热情，在他们科室口碑不错。”
他这番话引来了江若烟的侧目。这是在给那位孙家明说好话吗？看着他脸上虚伪的笑容，江若烟直觉上不是很喜欢这个人。
“什么孙家明李家明的！不管是谁家的，通通不面试了！”程老大夫挥着手，满脸怒气，“人选已经定了！让面试的人都走吧！”
“定了？”唐哲杰傻眼了，看了看江若烟，又看看程老大夫，“老师，这……”
“对！就是她了！叫江……”程老大夫显然没想过江若烟会通过，所以连她的名字都不太记得。
“我叫江若烟。”江若烟很自觉的自我介绍，然后冲着唐哲杰打了个招呼，“唐师兄，你好！”
“你好你好！”唐哲杰很热情的伸出了手，“太欢迎了！没想到老师会收一个这么漂亮的师妹当助手啊！”
江若烟与他握了一下手便收了回来，淡淡说道：“多谢唐师兄夸奖，以后还请唐师兄多多关照。”
“应该是师妹你关照我才对！师妹肯定是十分优秀出色才会让老师如此满意，一下子推了后面所有的面试。”唐哲杰笑的很灿烂，眼中却带着一抹试探。
显然，他很好奇江若烟到底做了些什么，竟然哄得老师一下子就定了人选。
以江若烟的年龄和阅历，绝对不可能是医术造诣，而程老大夫又一向铁面无私，不畏强权，所以也不可能是走后门托关系，那么难道是……因为长得漂亮？
唐哲杰不由想歪了，眼神中也带出了几分色眯眯的味道。
他这样的眼神让江若烟如同身上落了苍蝇一样恶心，她脸色冷下来，抿紧唇没有说话。
“别废话了！你师妹当然优秀了！你别在这里墨迹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赶紧去通知那几个面试的都走吧！”程老大夫不客气的撵人，他还急着和江若烟继续讨论呢！
“我这就去，老师！”唐哲杰脸上维持着笑容不变，转身出门，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听到门里传来程老大夫焦急的声音。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来！继续说！”
说道哪儿了？是说去哪儿开房吧！唐哲杰恶毒的在心中揣测，面色不善的返回了隔壁办公室。
刚出现在门口，孙家明便迎了上来：“唐师兄，怎么样了？该我面试了吗？”
唐哲杰看着他那副紧张又期待的表情，撇了撇嘴：“孙二胖，这师兄的称呼还是不要叫了。看来咱们俩注定没有做师兄弟的缘分啊！”
“为什么？”孙家明大吃一惊。
唐哲杰看着他叹口气，摇着头往办公室里面走，然后又长叹一声坐在了椅子上。
“唐师兄，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孙家明急的快哭了，连忙跟过去哈着腰问，“怎么就没做师兄弟的缘分了？程老大夫说了什么吗？”
“嗯。”唐哲杰拖了个长音，满脸遗憾的说道，“老师已经定了助手人选，其他人的面试都取消了。”
“定了？”孙家明瞠目结舌，一着急舌头都不利索了，“不、不是说、说给我、我排前面了吗？怎、怎么就、就定了？”
他费了这么大劲儿，使劲巴结讨好唐哲杰不就是想让自己面试名次靠前，争取先得到这个机会吗？怎么就泡汤了呢？
“我给你排到第二位了！还不够靠前吗？”唐哲杰满脸无奈的摊开手，“要怪，就怪这万恶的功利世界吧！人家背景深，关系硬，给老师施压。老师也是没办法……”
“定的是谁？”孙家明咬牙切齿的问。
“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中医一科室的江若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