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地上,床单上,还有他身上,全是殷红殷红的血!
触目惊心!
鲜红的颜色,极度刺激着人的眼球,那浓郁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无言的说明了一切。
床上,烈天恩一动不动的躺着,是从未有过的安静。
他的胸口缠着很多绷带,几乎把他包成了木乃伊,而更可怕的是从破烂的迷彩裤中露出的腿,一片血肉模糊,甚至连筋骨都露了出来。纵使在大腿处扎上了止血带,伤口依然还有鲜血缓缓渗透出来。
江若烟站在门口,觉得呼吸都艰难起来,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不停的要涌出来,却又被她拼命的忍住。
“嫂子,你快去看看队长啊!”
身后传来张斌的声音,满是焦急。
是让自己最后再看他一眼吗?江若烟眼睛死死盯着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身影,缓缓的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那个如战神般的暴龙仿佛在安静的熟睡着,脸色苍白的如同石膏像,没有一丝血色。
两道利剑般的浓眉依然习惯性的拧起,眉宇间堆积着怒气和不耐烦。
这个坏脾气的家伙,纵使死了,也依然面带怒容!江若烟静静看着他,伸手抚上他的眉心。
生前她从不曾为他分忧,那么他死后,就让自己帮他抚平眉头……
“滚!”
江若烟仿佛又听到烈天恩的怒吼声,只是这一次虽然气势有几分像,但声音却虚无缥缈,毫无力气。
看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中了烈天恩的毒,到这个时候竟然无比怀念他的暴脾气。宁可看到他生龙活虎的冲自己怒吼,甚至摔东西,也不愿意看到他死气沉沉的躺在这里。
江若烟苦笑,伸出手指认真的将那紧皱的眉头展开。
这时,掌心忽然好像被小刷子轻轻刷过般,痒的她拿开了手。
“啊!”紧接着,江若烟尖叫着跳了起来。
床上的烈天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血色的双眸杀气弥漫的盯着她。
尽管虚弱的奄奄一息,但气势上依然犹如高高在上的君王,让人不敢亵渎。
“烈天恩!你!你还活着!”江若烟控制不住的激动尖叫,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头,对着他的额头狠狠亲了一口。
熟悉的香甜气息飘入鼻中,让烈天恩那血色的双眸恢复了几分清醒。他皱着眉,看着面前这个失态到发狂的女人,用虚弱的声音恶声恶气的说道:“你来干什么?吵死了!”
“你说我来干什么!你都这样了,还想瞒着我不成?”极度恐惧绝望之后,大脑皮层因为受到强烈刺激,江若烟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的疯癫状态,恨不得扑过去从烈天恩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烈天恩!我是你妻子!你凭什么瞒着我?你要是让我守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她张牙舞爪的叫着,却又控制不住的泪如雨帘,磅礴的下着。
她哭着,叫着,声音嘶哑,状若癫狂,整个人失态的就跟疯婆子一般。
静静的凝视着她,烈天恩眸中的血色逐渐退去,漾满了温柔。
“我没事。别哭了。”他轻声说道。
“你这叫没事吗?你看看!看地上、床上!这、这都是血!”江若烟生气的叫着,伸手乱指,然后又哭,“你这是流了多少血!到底伤到哪儿了?队医给你处理过了吗?他怎么说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烈天恩眸子一暗。
他别开眼,望向站在门口踌躇的张斌:“张斌,带她回去!”
“不!我不走!”江若烟立即反对。
烈天恩不看她,只是盯着门口,再次叫道:“张斌!”
“是!”张斌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声,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我是医生,我可以照顾你!”江若烟伸手抓住床沿,抬眸直直盯着烈天恩。
刚才大哭了一场,让她的脸如同小花猫一般一道一道的,可那双眸子却是水洗过般的清亮灵动,并写满固执。
烈天恩沉默的抿着唇,再次望向张斌。
“嫂子,我们先出去吧!”张斌心里难受的厉害,眼睛红通通的劝江若烟。
目光在烈天恩与张斌两人脸上徘徊,江若烟想到之前韩树那沉重的表情,还有她来时房间里竟然没有医生,而且连染血的床单都没有撤换。
种种迹象表情事态的不同寻常。
江若烟抓着床沿的手缓缓松开了:“好!我们先出去,你好好休息!”
听着脚步声远去,门被关上,烈天恩绷紧的身体这才缓缓放松下来,原本凌厉的气势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望的阴冷,如同被困的兽一般不甘却又无力挣脱。
门外,张斌不用江若烟问,便主动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发现液体炸弹之后,烈天恩第一时间命令全员撤离,而他自己则留在了最后。在炸弹爆炸的时刻,他为了护住手下的战士,自己被气浪炸飞,落地的时候摔断了腿……
“王队医他说……他说队长的腿保不住了,要截肢……”张斌说到这里,喉头哽咽的无法发出声音。
这个二十多岁的大男孩捂着脸蹲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
腿保不住了?谁都知道对于一个特种兵来说,残疾意味着什么!
如果烈天恩截肢,那就如同折断苍鹰的翅膀,让它永远告别湛蓝的天空,告别自由与飞翔。以烈天恩的骄傲,只怕宁可死去也不愿意如此废物的活着吧?
江若烟脸色苍白的踉跄后退了两步,背靠着墙。
怎么会这样?
不!不可能的!
铮铮铁骨的烈天恩怎么可能会失去双腿?
自己绝对不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我进去给他再做一次检查!”她用手撑着墙,站直了身体。
张斌抹了把脸,抬起头:“嫂子,你刚才没给队长检查吗?”
原来自己临进门前,张斌说的快给队长看看是这个意思,可那时候自己却误会的以为……
江若烟这个时候没心情去多做解释,抬腿就往烈天恩所在的那个房间走。
然而,当她的手刚触碰到门把手,身后就传来一个不客气的声音。
“液体炸弹中混合了毒液,队长的伤口已经出现严重感染,必须立即给队长做截肢手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步履匆匆的从楼梯上走下来,看到站在门前的江若烟时不由一愣,旋即皱起眉头,“这都什么时候了!闲杂人等赶紧离开!”
来者正是队医王远哲。
刚才他匆匆忙忙的给烈天恩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并对断腿止了血。
而现在,他带着一个助手赶回来,正是准备给烈天恩实施截肢手术。
江若烟认出对方的身份,立即迎了过去:“王医生,你好!我是江若烟,也是医生……”
“我知道队里来了三个中医,现在情况紧急,你能别添乱了吗?”她的话未说完,便被王远哲不客气的打断,还厌恶的瞪了她一眼。
中医两个字被王远哲说的怪声怪气的!这是外科手术,一个中医能干什么?况且这女的一看就是刚大学毕业,什么经验都没有。能分到中心医院没准也是靠那张漂亮脸蛋吧?
“小徐,跟我进去手术,张斌,你把无关人员带出去!”王远哲懒得废话,一边大步从江若烟身边走过,一边吩咐道。
眼看着他就要推门而入,江若烟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王医生,可不可以再重新检查一下?或许不用截肢?”她恳求道。
王远哲脸一沉:“这都什么时候了?再耽误时间,只怕整条腿都保不住了!”
“截肢不是小事,怎能轻易下结论?”江若烟努力争取,“万一还有希望呢?”
“除非你能控制住伤口的感染!”王远哲满面怒容,“松手!别耽误时间!”
江若烟辩解道:“就算要手术,这个房间也不符合手术环境要求……”
“你这个女人,出了事你能负责吗?让开!”王远哲怒声呵斥,胳膊用力一甩,从她的手中挣脱,然后推门而入。
江若烟心情大起大落,原本双。腿就发软,此时被他一甩,整个人立即朝后倒去,摔倒在地。
手掌顿时被蹭的破了皮,鲜血渗了出来。
“江医生!”张斌惊叫一声,连忙过来搀扶,“江医生你没事吧?”
江若烟摇头,爬起来就往房间里跑。
无论如何,她不能就这么让烈天恩失去双腿!
房间内。
“队长,你的腿部被液体炸弹的碎片炸伤,毒液造成极其严重的感染,必须现在就进行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的!”王远一边哲言辞恳切的劝说烈天恩,一边仔细的观察着他的神色。
烈天恩闭着眼如同睡着了般,毫无回应。
见状,王远哲放下心来。
看来镇定剂起效了!不然,以刚才队长那狂暴的状态,还真的不好做什么。
他松了口气,给助手小徐使眼色,让对方去给烈天恩注射麻药。
助手小徐小心翼翼的靠近,低声说道:“队长,我给你输液。”
说着,他便利索的将输液袋挂在床旁边的架子上,将一次性的针具放在一边,拿着一根橡皮筋系在烈天恩的胳膊上。
烈天恩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任其摆布。
“住手!”江若烟踉跄的闯进来,大声喊道。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王远哲脸色一变,大步朝她走去。
“烈……队长,我有话跟你说!”江若烟慌忙叫道。
听到她的声音,烈天恩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看过来。
此时,王远哲已经伸出手抓住了江若烟的胳膊,连推带搡的把她往门外赶,而江若烟则拼命挣扎着,甚至情急之下挠了王远哲的脸。
“嘶——你居然还敢打人!”王远哲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顿时怒了,手上的力道更大,疼的江若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