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阁因有温泉而得名,听闻是平城难见的清澈之地,当初将这个地方给宋歌,也从侧面说明拓跋炎对她的喜爱。
“夫人,您上次和宋夫人见面只是凑巧,现在连王妃都没有拜见却来见她,是不是不合适?”
来的时候匆匆,却真的不曾想到这个问题,而现在也早就过了请安的时间,总不能突兀地去就跑到王妃的住处吧……
其实拓跋炎有心让莫卿染和府里的其他女人不发生任何关系,既不要求她例行请安,也不让其他人和她过多接触。
“夫人若是真的想帮宋夫人,倒不如直接和王爷说,王爷一定会答应的。”叶子这样说,莫卿染就更加肯定,那张黄纸一定是在拓跋炎授权之下她才会给自己的。
有时候想想也会觉得可悲,就连身边的人都要提防着,生怕一不小心落入什么圈套里,这样的生活谁不想逃离?
“我来暖玉阁的事情,除了你和我,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懂么?”叶子的心思莫卿染模模糊糊知道,今天来暖玉阁的事情自然瞒不住拓跋炎,她当然根本就没有想要瞒着他。
进入暖玉阁第一眼就看到了宋歌。
暖玉阁这个地方出名的是那一泓泉水,但是眼前的美景却更是吸引人。
暖玉阁有个高台,高台上铺着大红色的绸缎,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伴着清冽的梅花香气,那个身着桃红间银白吴棉衣的女子身如杨柳般柔软,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优美,旋转之间裙角飞扬像是能将人的心都带走了一般,弯身之际流苏轻轻晃动扰乱着人心……本来静态的宋歌就已经美得让人无法忽视,而现在的她更是让人舍不得眨眼。
这样的女人就该是那一笑让周幽王舍弃了整个西周的褒姒,就该是那一敛眉让吴王夫差没有魂的西子,就该是那一回眸让唐明皇不上朝的杨贵妃,就该是那一垂首让吴三桂怒发冲冠的陈圆圆,这样举手投足之间妩媚自生的女人才该是站在那最高权力的顶峰之上,才该是那乱世之中让枭雄们心难控制的朱砂痣!
在进入暖玉阁之前,莫卿染以为自己手上那张黄纸已然足够拉拢宋歌,而见到她这样惊心动魄的美丽之后,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有自信了,或许有些事情应该缓缓才好。
“宋姐姐的舞姿果真是曼妙无双,怪不得王爷总是在我耳边说在这个府里没人比得上你。”
宋歌这边刚停下,莫卿染就鼓起掌来,顺手将那黄纸放回了衣兜里。
“卿染妹妹怎么有空来了?”宋歌对她的称呼没变,但语气显然不如一开始那么亲热了。
“宋姐姐这样说就是在怪卿染了,卿染知道自己不该瞒着你,只是宋姐姐的邀请我怎么能拒绝?”莫卿染话说得亲热,甚至装起了可怜,但是心里却在发冷:宋歌这人倒是有趣,影后级别吧?
“卿染妹妹现在可是王爷手心里的宝儿,稍有差池都会出人命呢,姐姐我还是避着点好,以免惹祸上身。”宋歌的话虽然是在责备,但语气比之前要软了许多,莫卿染趁机拉过她的手:“宋姐姐是这个府里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要粘着宋姐姐才好,不然这府里不闷死人了?”
莫卿染的语气很是轻快,表情也很是无害,动作也很是亲昵,很是主动,宋歌僵着的脸总算是有了点反应:“还算你有点良心,要不是你这个丫头,我也不会被禁足。”
“是是是,都是卿染的错,宋姐姐喜欢我那儿厨子的手艺,我这不拿了些红梅酥过来,算是给宋姐姐赔礼了,可好?”
红梅酥是“小的”昨天刚做的,软糯香甜,很是可口。
宋歌总算松了口,两个人貌合神离地聊着府里的八卦。对于府里的另外两个女人,莫卿染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但碍于现在这样的形势,只能听着。
宋歌的话是从崔颜夕这个王妃开始的,无非就说了些她的身世背景。崔颜夕是当今大金的丞相崔中安的嫡女,虽出身于书香世家,却更热衷于骑马射猎,对比于七尺男儿不逞多让。鲜卑人自古对于骑射之类推崇,加之崔丞相的高位诱惑,是以崔颜夕未到及笄之年,崔家府邸就已经车马簇簇,等到她成年之日,那盛况可谓是空前。这位相府最尊贵的小姐却对登门提亲的男人都熟视无睹,心高气傲。坊间对于这位相府千金多有议论,她也听之任之。从十五岁及笄之年一直到十七岁,这两年时间她的生活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没人看得明白,甚至渐渐有好事者四处散发谣言说这位相府千金迷上了释家佛语,隐隐有断却红尘之念。然而就在风声四起之时,她沉默以对,直到次年,毫无风声地她嫁人了,嫁给了当时是太原王府世子的拓跋炎。
“我崔颜夕等了他三年,到底是值得的。”这句话是从相府传出来的,顿时整个大金朝都沸腾起来了。当年正是拓跋炎的母亲连氏下葬的第四年,仔细算算时间也正好对的上,世人便都道崔中安之嫡女苦恋太原王拓跋炎,不惜蹉跎如花三年之期,只为良人来寻……
“这么说来那位王妃也是个极其痴情的女人。”听到这里,莫卿染想到了玉人楼的柳絮,同样的痴情,有的人痴情被人当做传说来讲述,有的人痴情就会被当做痴情妄想来嗤笑。虽然这样说很残忍,但到底人和人是不一样,权势、美貌、才华、出身这些东西,总会有人样样占尽,有人一无所有,总有人在不断追求别人视若敝履的东西。
“痴情?”宋歌轻嗤一声,莫卿染刚要问什么,突然浅草进来了:“夫人,王妃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莫卿染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会这样倒霉,可是想要走已经晚了,在宋歌这里,她也不好意思做那些躲猫猫的事情让自己没脸,只能强撑着起了身,叶子上前扶了一下她:“夫人可是身子难受?”
这边莫卿染还皱着眉,那边宋歌就轻拽她一下,出门就迎人了。
感觉到自己出现地不合时宜,莫卿染垂了脸,跟着宋歌行了礼,随后就不再说话了。
“这位就是那位新来的莫夫人吧?”崔颜夕的手已经在莫卿染的下巴上了,轻轻一使劲,莫卿染的眼睛就直接和她的对上了:那是一双清眸流盼的眼,不似宋歌那般媚意横生自有一种风流气韵。
这样的女人虽不似宋歌和月娘那样美得让人炫目,但总会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这样温和的她完全和传说里那个喜欢骑马打猎的大骨架的野蛮鲜卑女人不沾边,而她眼里的澄净也并非像是个在王府里呆了些许时间的女人。世人都在流传着她对拓跋炎的矢志不渝、痴情不改,但是面对宋歌和莫卿染这两个与自己争宠的女人,她的眼里却没有妒忌之色,这一点让莫卿染觉得很是奇怪……
“我家夫人……”见莫卿染又陷进了自己的世界,叶子连忙说话,但崔颜夕却打断了她:“我在和你家夫人说话,何时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插嘴?”
“卿染初来,本该先去拜见王妃的,但是碍于自己身子不争气,这才一直没得以见到王妃,今天也是听叶子说宋姐姐这边的汤池有药疗作用才来叨扰的。”这个时候若是来的是那白夫人还好些,偏偏是王府最大的王妃崔颜夕,而自己避而不见,现在又出现在宋歌的暖玉阁,根本就是在挑衅吧?
“那照莫夫人的话,倒是本王妃的错了,本王妃那边没有汤池,是么?”果然崔颜夕瞟了莫卿染一眼,话里带着刺,老实说确实是莫卿染给她留了话柄,现下只能以退为进:“是卿染刚入府不懂规矩,没有给王妃姐姐请安理当责罚,还请王妃姐姐……”
“说的哪里话,卿染妹妹能叫我一声‘王妃姐姐’就是亲近之意了,况我知道你身子一向不好,本来姐姐是该去探望你的,只是王爷他说你需要静养,这才不得见面,也是我的疏忽,歌儿这边的汤池水清澈透亮,最是能洗去人身上的三灾九难……”
崔颜夕的话说得亲热,但是那话明显是生气的,莫卿染觉得自己真的是出错了门,早知道会遇上她就不该出门的。只是王府里谁都说崔颜夕是个好脾气的,就连拓跋炎都对她赞不绝口,可是按照她现下的反应,明显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好么?
“入了王府的门自然要守规矩的,卿染知王妃姐姐有心护着卿染,但无规矩不成方圆,还请姐姐责罚。”崔颜夕要下马威就来吧,她也不怕什么,况且这次真的是她驳了人家做王妃的面子,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做,传出去就会是一个笑话。
“人家都说汉家女子最是识大体,卿染妹妹你能这样想姐姐很是开心呢,你刚入府我作为王妃一直对你疏于关心是姐姐的错,你身子这般羸弱,姐姐又如何舍得责罚?”
崔颜夕根本就没有松口的意思,但又不给个痛快,这样拉扯着意思么?
“是谁要责罚我的新夫人?”正在莫卿染要开口讨打的时候,太原王府的男主人开口了,他站在门外,柔情的蓝色眼睛在三个女人之间看看,最后定在莫卿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