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跟你见面，即使睡着了，我也在想。”他的情话赤果果。
方沫抿嘴，顿了顿：“今天见面，我们就把话说清楚吧。你可以告诉我昨天晚上你说的都是醉话，不作数。那么，我和你就还是雇主和被雇佣的家庭教师的关系——”
“如果我说作数呢？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呢？”不等她说完，他就急急地打断了。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哪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集团的总裁呢？如果是个爱他的女人，大概会对他这样的姿态欣喜若狂吧，但方沫不爱他。
方沫沉默了下，缓缓地说：“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我也想请你把这些话给收回去。”
“你明明对我也是有感情的，我送你的蓝钻项链你也是收了的，为什么现在，你又突然移情别恋了？”喻景愤愤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他握住方沫的手，力道非常大：“你告诉我，你这半个月没有和那个男人住在一起，你没有对别的男人动心！”
方沫使劲地抽回自己的手，脸色冷冷：“在我把那个项链还给你的时候，就已经说清楚了，我已经决定和你结束那段不正常的关系。”
听到“不正常的关系”这几个字，他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不正常的关系？”
“难道不是吗？你有妻子，而我还是个在校的大学生。我想过了，我还年轻，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到这样一种不道德的关系里呢？我还有大好的前途，身边也有很好的男人对我欣赏，我想过正常的生活，拥有正常的恋爱。”方沫缓缓回答。
他颓丧地用手抚住额头，方沫继续说：“原来我存在幻想，以为你和你的妻子已经貌合神离，你们迟早会离婚，所以我觉得也许可以等。但是现在，我看明白了，现实总是那么残酷，你是不会跟她离婚的，所以我就算是再怎么不忍，也要从这段感情里抽身出来。”
她看着他的眼睛，很坚定：“这无关乎感情，只关乎自尊。”
他不说话了，眼睛里的神彩黯淡下去。
方沫缓缓又说：“喻景，我不知道以前那个长得跟我有些像的女人当初是怎么处理你们的感情的，我只是觉得，没有是哪个女人，在你和疯子一样的妻子还保持关系的时候，能够毫无顾虑的跟你在一起。”
话说到这里，她不再多说，想必，喻景自己也应该能够领悟了。
喻景沉默不言，过了许久许久，才低声道：“你说得很对，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这些话。”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气氛十分沉闷，快要吃完牛排的时候，喻景忽然抬头看着她：“方沫，如果我和何凉离婚，你还会接着爱我吗？”
方沫心里好憋闷，她从来不爱他，不爱他的。只好勉强一笑回答：“我也不知道，也许，我等不了，也许……”
“你等我。”他很坚定地说。
又过几天，就要开学了，方沫琢磨着是不是要从徐若素的家里搬出来回宿舍去，但是心里却又有点不舍。
虽然喻哲好几天才匆匆来看母亲一次，但至少她还能匆匆见他一面。
报道的前一天，舍友沈丽娟给她打来电话：“方沫，你还在雇主家住着吗？我回来啦，今晚回来，我们宿舍几个人一起嗨一嗨？”
方沫当然无法拒绝，挂了电话，徐若素就进来了，笑眯眯地问：“方沫，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
方沫摆手回答：“伯母，我的同学约我出去吃饭，开学了，她们都回学校了。”
徐若素愣了楞，仿佛才刚刚意识到什么，拍着额头说：“哎呀，我都忘记了，你还在上大学，马上就要开学了。你要搬走了，是吗？”
方沫没回答，说实话，这里离学校太远，如果她还继续在这里住着的话，每天上课下课做公交车之类的就会很累时间很长，而且也影响她的学习。
可是，面对明显不舍的徐若素，她又不好直接回答自己要离开。
徐若素见她不说话，笑起来，很和蔼：“没关系的，回去就回去吧，周末的时候来玩就好。”
方沫笑笑：“好，我会常来看你的。”
晚上方沫就带了点衣服回了学校，跟沈丽娟和几个舍友出去吃了顿饭，唱了卡拉ok。
散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方沫心里总是有点惦记徐若素，便找个理由打车回来了。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屋子里黑漆漆的，她踮手踮脚地走到徐若素的房间，只是不放心地想看一眼，却瞧见桌子上放了好几个啤酒瓶！
在她和徐若素住在一起的半个月时间里，她可从来没见徐若素喝过酒啊！
心里莫名一惊，她悄悄摸到她的床头，想要观察下她睡觉的情况。
不小心碰到床头柜上的啤酒瓶，“丁零当啷”一阵响，徐若素立刻醒了，一把握住了方沫的手腕，“方沫，你回来了是吗？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就不会回来了呢！”
她抓得那样紧，好像生怕她跑掉似的。
方沫的心里有点小小的难过，她从来不知道，徐若素对她竟然这么的渴望和期待。
和她住在一起的时候，她一向都是沉默的，两个人的对话也少，通常都是安静地待着，但没想到，她要离开的时候，她竟然是这样的不舍！
反握住她的手，方沫柔声劝慰：“我今晚还是要回来的，等着正式开课了再回学校去。”转头看眼空啤酒瓶，她轻声问，“伯母，这些啤酒是你喝的？你怎么喝起酒来了？”
徐若素弱弱地回答：“你不在，我一个人睡不着觉，我听说喝点酒能有助于睡眠，就买了点……”
顿了顿，她轻笑一声：“其实醉了，可能睡起来更香，可我喝了好几瓶怎么也醉不了。”
方沫心里有点发疼，紧紧握着她的手劝：“别喝酒了，喝酒解决不了问题的。伯母，凡事你都要往好的方面想，心情才能舒畅。”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小哲也这么劝我。可是，我总是觉得很孤独，没人陪我。那天晚上，我也不是故意要让小哲伤心难过，我就是觉得，我这样在医院待着成天吃着那些药让小哲担惊受怕，还不如一了百了，至少能减轻他的负担。”
她苦笑：“其实，大多数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我活着就像是个阴影，永远走不到太阳里面。”
这是她第一次跟方沫吐露自己内心的愁苦，方沫听了她的话心里沉甸甸的。
紧紧握着她的手，她柔声劝：“伯母，凡事都往好处想吧，至少现在，你的身边还有喻哲，他是个多么优秀的儿子啊，他那么爱你。你不想让他难过，就只有努力活得更好，更加开心！”
“过去也许有很多痛苦，但人还是要往后看，是不是？就说我吧。我十岁的时候父母死于一场车祸，十六岁的时候姐姐又从楼上跳下来死了，奶奶经受不住打击随后也死去了。短短的几年，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如果我像你这样悲观失望，也许我就活不到今天了。”
“我也经常悲伤难过，但我每次都擦干眼泪努力的生活，现在，我上了师范大学，健健康康的，还拥有了许多朋友，我能挣钱养活自己，我觉得，我的生活虽然充满磨难，但将来还是好的。将来我还要恋爱结婚，我还会拥有自己的亲人……”
她说不下去了，其实，恋爱结婚这种事，在姐姐的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她不敢去想。
听了她的话，徐若素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声音温柔：“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和小哲都一样……”
方沫握住她的手，虽然没说话，心里却不敢苟同。喻哲跟她不一样，他那样优秀，还有大好的前程，而她的人生，因为深埋在心底的仇恨，已经有点黯淡了。
她是飞蛾，他是火，明知结果是毁灭，她却忍不住地想要扑向他。
薛梅梅也曾经劝她放下姐姐的心结，但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虽然她劝徐若素忘记过去向前看，但是她却深知，过去的痛苦在心里烙下的烙印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忘记的，劝人，自己却无法开解。
这晚让方沫改变了主意，鉴于徐若素不稳定的情绪，她决定暂时再跟她住一段时间。
大三的课程越发的紧凑，到了下半学期还有几个月的见习时期。开学之后，她每天早早起床倒车去学校，下午下课又急匆匆倒车赶回来，虽然自己很忙碌，但是徐若素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她每天早起给她做好早餐，每天傍晚方沫回来，又总是能看见丰盛的晚餐，她有了寄托，话也渐渐的多了。
有时晚上，她会拉着她坐在阳台，说起自己过去的故事：“以前那片湿地有个凉亭，我和小哲的父亲认识就是在那里。那次我和同学去游玩，不小心落水，就是他把我救起来的。”
方沫想，七夕的那晚，她会突然跑到那里去，大概不全是因为想要解脱，也许也想要凭吊自己的爱情吧。
她很想知道徐若素在认识喻哲的父亲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再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