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丽兰本来就很想念女儿,现下只有她们娘俩,说出的话也不用太顾忌。
“最近过得好吗?”马丽兰抚摸着顾倾心的脸庞,蹙眉说,“你看你都瘦了。”
顾倾心抓住母亲温暖的大手,与她对视,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和少霆……”
说到少霆的时候,顾倾心欲言又止。
马丽兰知道自己女儿担心什么,也就认真回答:“少霆本来说把你接去英国团聚的,后来姜医生说我身体恢复得不错,建议我回云东市,所以我就回来了……”
说完这些,马丽兰垂眸想了想,才说:“至于我跟少霆那小子之间,也不存在什么仇不仇,恨不恨的了。”
顾倾心感觉不可思议,母亲和顾少霆之间,到底反生了什么,还是说这之间存在什么误会?
马丽兰看着顾倾心的清丽小脸,深深喟叹,脸上写满了难过,引出了一段难以回顾的往事。
“我跟你爸是父母撮合的一对,结婚后不久,我发现他爱上了少霆的妈妈梁晴。那时候梁晴已经跟季炎结了婚,你爸和季炎又是至交,所以,他们之间也都走得很近。”
“我这种性子,是绝对不允许你爸对梁晴有感情的。当时我恨不得梁晴永远消失。”马丽兰眼神逐渐露出惊恐,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但她依然没有停住的意思,接着讲了下去。
“后来我们一起去西藏梅里附近旅行,那时候的手机信号还不是很普及,只有我的能联系外面,知道每天的天气情况。那天,风和日丽,但只有我知道,梅里地区会迎来一场雪崩。梁晴和季炎说要去爬山,鬼使神差之下,我没有阻止……”
马丽兰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已经湿润了,她情绪激动的掩面,哭诉着:“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顾倾心看着痛苦的母亲,也流下泪来,宽慰道:“如果他们泉下有知,一定会原谅你的……”
“不!梁晴还活着,她还活着!我一直在等着她来找我,一直等着她来骂我打我报复我,可是等了这么多年,她还没有来……不管我怎么恨她儿子,她也不出现……她肯定在看着我受折磨受煎熬,不过这都是我应得的。”马丽兰哀切地捶着自己胸口,眼里全是忏悔。
“我看着少霆在我面前一天一天长大,他的眉目时刻都提醒着我从前的过错。我只要一见到他,就会想到梁晴和季炎,内心就会挣扎。而且,每每看到顾藏锋对少霆那么好,我就好恨,恨自己……”马丽兰忽然顿住,眼神复杂地看着顾倾心,将余下的话都吞到了肚子里。
马丽兰想说,恨自己没有为顾藏锋生下一个孩子。
顾倾心并非顾藏锋的孩子,即便顾藏锋有所查知,依然尽责的抚养这个孩子,但就马丽兰自己好强的个性而言,总会想要极力逃避这种过错。
然而这次生病,加上与女儿分隔两地,让她耗尽了所有的凌人气势,却也让她变得更为从容和勇敢。
马丽兰闭上眼睛,缓了缓情绪,最终握着顾倾心的手,喟叹:“我这一生,欠了梁晴、季炎一家人,对不起少霆,也对不起你……最对不起的还是你爸……”
顾倾心其实懂的,母亲爱父亲,然而却是一种极端的爱。母亲一直想着在事业上让父亲离不开她,她耍尽阴谋手段,同天集团尽归她手,然而,却也失了父亲的心和父亲的人。
“少霆他之所以恨我,是因为曾经真心把我当过他妈,可是,我却事事针对他!当年他知道真相后,肯定恨死我了。”马丽兰捂着胸口,歉疚的说,“这次我病倒了,差点躺在床上醒不来,他完全可以对我置之不理,但他却让姜医生救醒了我。”
顾倾心还是没有弄清楚顾少霆对母亲放下仇恨的原因,她懂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父母深仇,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的?
再三犹豫之下,顾倾心还是问出了内心疑惑:“妈,少霆亲口说过他不恨你了吗?”
马丽兰愣怔片刻,抹掉脸上的眼泪,看着顾倾心不自觉欣慰地笑了起来:“他是恨我的……”
“那为什么……”
“为什么我刚说,我跟少霆之间不存在仇不仇,恨不恨的了是吗?”马丽兰接下顾倾心的话,抚上她的额角,无奈道,“傻孩子,那是因为他爱你啊,他愿意为了你,暂时放下对我的恨。他不想因为我的关系,让你们的感情多一份沉重,你懂吗?”
他爱她,他不想因为母亲的关系,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多一份沉重。顾倾心陷入沉思,细细品味着母亲说的这句话。
此刻顾倾心才明白,顾少霆对她的感情,真的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想起在罗马那次,他问她相不相信他,当时对这句话只感觉是表面上的意思,点头说相信。然而,他比自己还要珍惜这段感情,所以愿意为了自己,解决一切阻挡在他们面前的问题。
信任,是爱情最严峻的考验。这世界,太多感情因为猜忌和怀疑而碎裂。
这一次,顾倾心决定相信他。不能因为每次她的逃避,而让这份感情无疾而终。她也不能让宝宝,没有爸爸……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马丽兰回头,看见顾少霆径直进来后,身后跟着顾家的家庭医生苏珊。
马丽兰为顾倾心抹去泪痕,笑言:“苏阿姨来了,还不去缠她?”
小时候马丽兰和顾藏锋都很忙,所以除了照顾他们的宋阿姨,就数苏珊要跟顾倾心和顾少霆走得近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自然如家人一般。
顾倾心点完头,就奔向苏珊身边,亲密地挽住她的手。
苏珊见这丫头还是这么黏她,眼睛开心地笑着眯成了一条缝,与马丽兰戏谑道:“倾心果然还是小孩子,这么大了,还喜欢缠人。”
马丽兰也跟着高兴地搭腔:“过得几年,孩子手里又抱着一个孩子了。”
顾倾心下意识地瞟了眼小腹,又有些羞赧的嗔怪她们:“你们这群大孩子就不要戏弄我们这个小孩子了。”
顾倾心的表情,包括瞟小腹的细小动作,也尽入顾少霆的眼底。他的眸光也因之变得柔和,不自觉地迈到顾倾心旁边,揽过她的脖颈,在她的额上轻轻烙上一吻。
马丽兰和苏珊两人看着他们这样的举动,相视一笑。
顾倾心手脚局促,她轻推顾少霆,低声训斥:“别闹,妈他们看着呢。”
顾少霆不仅没听顾倾心的话,反倒将她搂得更紧。旁边飘来的熟悉发香,让顾少霆急着想要跟顾倾心独处,毕竟在威斯汀城堡的走廊上,他们亲密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
他朝她邪佞一笑,继而转向两位长辈诚恳地说:“我跟倾心就先撤了吧,苏阿姨你跟妈都好好休息……”
“不等跨年吗?还有半个小时……”马丽兰舍不得女儿走,立即提出异议。
“对啊,还有半个小时跨年呢!Leo你就这么急着吃掉小倾心哦?”梁睿牵着崔溪婕突然闯进来,顺着马丽兰的话,不忘调侃顾少霆一番。
顾少霆心思被戳中,脸色黑了黑。
崔溪婕进来后,根本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顾倾心觉得奇怪,只见崔溪婕莫名其妙地朝苏珊微微一笑,似是认识。
顾倾心问苏珊:“苏阿姨,你跟婕认识哦?”
“不认识!”
“不认识!”
苏珊和崔溪婕异口同声。
顾少霆也顺着顾倾心的话,朝她们瞥眼看去,他发现一贯镇静的苏珊,此时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自然,而崔溪婕也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说是不认识,为何她们俩的表现又这么诡异呢?
心思缜密的顾少霆,总感觉这之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跨年倒数后,人烟散去。
尽管马丽兰很不舍得女儿,但在顾少霆的强硬要求下,也不得不收回心里的话。女儿大了,自然是留不住了。
顾倾心有些疲倦,加上怀孕之后,逐渐变得奢睡,这不,过了凌晨,她的眼皮只往下掉。
上电梯的时候,顾少霆忽然将她抱了起来,顾倾心一惊,瞌睡醒了一半。
“你干嘛?”顾倾心惊慌抬眼睥向顾少霆收紧的倨傲下巴。
“抱抱你,不行么?”顾少霆带笑戏谑,然而这笑却未深入眼底。她怀宝宝后疲倦的样子,惹得他有些心疼。
顾少霆垂下眼帘,在她头顶轻轻一吻,扬起嘴角劝道:“小猫,乖乖睡。”
顾倾心被他稍纵即逝的迷人笑容给怔住,这时电梯开启,他抬头看向了别处,她也就乖乖窝在他的怀里,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梁睿看着面前恩爱的两人,不自觉将眼睛睥向崔溪婕,却迎来崔溪婕一个白眼。他讪讪笑了笑,动作细微地又朝她身边挪了挪,紧紧勾上了她的手指。
崔溪婕挣脱不开,只能拼命瞪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