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此生已惘然。
安守妇道,却遭人毒害。
到头来还不是化作泥土一缕,不留痕迹丝毫。
太史国177年,万岁皇之四子当朝四阿哥太史禛之嫡妻太史国重臣钟离庆一嫡系长女钟离月儿亡。
这一日上至四阿哥府邸,下至钟离家官邸无不悬挂白花长绸祭奠这个只20多岁就美花陨落凋败的女子。
而皇宫贵族终究就是皇宫贵族,一个女人也不过只是一个女人罢了,除了钟离庆一这个年近60的老父亲心头疼痛万分之外,这京城上上下下谁还真的为这不曾出门露过一会面的女子惋惜呢。
硕大的钟离府邸,此时此刻确实门庭冷落,乌鸦哀鸣不止,更添凄凉。
祭奠的礼数早就过去了,空荡荡的庭院里只站着钟离庆一一人,满斌花白的没有穿往日里的官服,只是着一件寻常百姓家的素色麻衣。
他的双眼冷冷地望着堆积在庭院之中珠宝首饰,黄金白银。这就是女儿的死换来的,四阿哥府上上上下下一个人也没有来,更至于今早些时候上朝之时,钟离庆一的这位身份高贵的女婿也没有和自己这个年过半百不止的老人提起一个字。
宫墙之内,人情冰冷如霜如雪,他钟离庆一的嫡系长女入了那皇宫贵族之中命运也是这样凄惨。
街上流言蜚语不止,寻常百姓都在议论这四阿哥府上的嫡福晋死的蹊跷,先前居然没有半点预兆,说没就没了。
但是即便四阿哥府上贴出讣告,名曰四阿哥嫡福晋长妻钟离月儿突发重病而去,实则众人心中都有数,这女人的死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九月的天,风云突变,上午还晴天日照的,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是倾盆大雨滚滚落下。
而钟离庆一就长长地站在这天井之下,任由那冰凉的雨水浸透自己的全身。
“老爷……”庭院那头一袭紫衣撑着黑色竹伞,在钟离庆一半米之外站定。
钟离庆一这才回过神一样地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双眼依旧望着眼前的金银珠冷冷说道:“这些首饰都好生留着,夕儿嫁人之时可当做嫁妆再还给四阿哥,也算得上是物归原主了。”
“老爷……”紫衣妇人看着这为太史国卖力效忠30余年的丈夫仍旧要受这般遭遇心中也是不忍,但是宫廷的事情本就是位高权重者得天下,他们这些大臣的妾室又能说些什么呢。这紫衣妇人不过是钟离庆一身边的一枚侧室罢了,但也是钟离庆一如今身边唯一的女人,钟离庆一是开国元勋之一,历代扶持了3室太史家族的后人等帝,在朝中的地位也是说一不二的,钟离庆一本是性情中人,一辈子只爱嫡妻纳兰氏一人,这也是缘何钟离庆一至今只有和纳兰氏生下的女儿一双而没有其他子嗣,这也是她杨氏自纳兰氏过世后伺候钟离庆一十余年年却仍旧是侧室的原因。虽为侧室,杨氏心中也是满足,在这样一方后院之中,如今只剩下她一个女人,她还去争去抢什么呢,如今她也是年华尽逝,近50余岁也只是希望自己的依靠钟离庆一能够一辈子安宁就是了。
“老爷,臣妾知道是非利弊,臣妾也知道这权术之事臣妾不该过问。”杨氏望着钟离庆一一字一句地说道:“只不过这回臣妾只想问一个问题,月儿已经死了,难道夕儿非嫁不可吗?”这样说着杨氏的眼中依然是泪水充盈,纳兰氏在产下小女儿钟离夕儿之后便因为难产去世了,自己也是那个时候进门的,一进门就照顾着钟离姐妹二人到成人,此间的关系早就如同母子了,钟离月儿一辈子安分守己,因为四阿哥政治需要而联姻月钟离家,钟离月儿入了四阿哥的门后的日子身为额娘的杨氏又怎么会不打听询问,钟离月儿不是病死而是被四阿哥亲手葬送的流言又如何不信。
可是,当今太史国皇上榻下成年阿哥就是十四个,为了平衡各个阿哥的势力,钟离家族和四阿哥的联姻早就是契约一般心知肚明的事情了,如今钟离月儿过世,皇上下旨将钟离月儿的妹妹钟离夕儿嫁给四阿哥顶姐姐之位做嫡福晋,她杨氏有怎么会不担心。如今钟离月儿命丧,四阿哥不闻不问只送来了金银珠宝,难不成自己的女儿在他四阿哥的心中不过是金银珠宝一样的俗物吗?
钟离庆一望了一眼雨中的杨氏,杨氏眼中含泪,终究是决堤一般地涌了出来,她作为侧室安分守己这么多年,无论是受到嘉奖还是受到委屈,都是淡然自若,平静对待,不悲不喜,不流露情感于表面,但是这一次,她终究是撑不住了。杨氏一辈子的隐忍钟离庆一都看在眼中,虽然二人情感基础几乎没有,但是这么多日子也是亲人情深一场,杨氏见钟离庆一没有应答,一把扔掉手中的黑三,跪在了雨地之中。
“啊……”钟离庆一当即微仰起头,只害怕自己一代忠臣却会不禁泪流。
“老爷……”杨氏跪倒在地,雨水顷刻间将她淋透,素日里的拘谨约束都没有了,她只是在雨中乞求道:“杨氏卑贱,但是一生都没有向老爷求过什么,这回,杨氏求求老爷,求求老爷不要让夕儿也嫁,夕儿不能嫁啊……老爷,夕儿真的不能嫁啊…。”
钟离庆一深深地吸到肺中一口冷气,强忍着眼泪道:“素梅…。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能做得了主的,夕儿自从生下来那刻起就不是为自己活的了。”
“是四阿哥夺了月儿的命的事情老爷你难道就不知道吗?”杨氏彻底绝望到崩溃了,眼前的男人一辈子只叫过她的闺名两次,一回是成亲当夜,他留下一句“我会好生照顾你。”便甩袖离开,第二回却是在今天。
“这些话不要再声张了。”钟离庆一道:“免得被人听到。”
“臣妾的命贱,早就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杨氏坐起身来,整个人瘫软在雨水之中,她近乎嘶吼道:“老爷,你知道,月儿和夕儿虽不是杨氏所出,但是杨氏却拿她们姐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月儿和夕儿是杨氏至今唯一的留恋和牵挂,月儿已经死不明白了,再将夕儿送到拿老虎吃人的地方去,杨氏只能以死来求了!”
言毕,钟离庆一只看那杨氏的双眼之中透着一股子一辈子都没有出现过的力量,这女人隐忍了十几年,终究还是有自己的底线,一把锋利的簪子从袖间显现出来,杨氏一手下去,就笔直地往那脖颈之间戳去。
一道鲜血飞溅,却不是杨氏的血,杨氏颤抖着睁开双眼,钟离庆一的手掌挡在自己的脖颈前面,簪子狠狠地扎在钟离庆一的掌心之中,血伴着雨水流下去,就好像在这冰冷的庭院之中绽放了一滩血色的蔷薇。
“院子里没几个人了。”钟离庆一一下子拔出簪子道:“你若也没了,只剩下我一个,又要怎么过呢。”
杨氏痛苦地摇着头倒在冰凉的地面上,啜泣着。
“老爷!老爷不好了!”隔着老远,钟离夕儿的贴身丫鬟海棠就脸上挂着泪一路跑过来了。
“怎么了?何事这么慌张。”钟离庆一问道。
“老爷…。二小姐…。二小姐她上吊了!”海棠前言不搭后语急地直蹦脚。
杨氏一听闻钟离夕儿上吊双眼向上一番整个人晕厥过去。
“照顾好夫人,叫太医来!”钟离庆一也是脚底一阵不稳,不顾地滑,连忙向着钟离夕儿的房间奔过去。
钟离夕儿面色惨灰,躺在镂空花雕床上,一动不动。太医在一侧把脉,面露难色。
钟离庆一老泪纵横,他如何能够抵得过一下子失去两个挚爱女儿的痛,只是钟离夕儿也不是普通大家的女子,姐姐死的不明不白,自己如何还能再嫁给姐夫,这钟离夕儿也是一代女中豪杰,视生死于不顾。
太医收手,站起身来就开始收拾药箱。
“太医……”钟离庆一见太医没有再要治疗的意思连忙上前,太医却是摆了摆手,不在说话。
“夕儿!”如同五雷轰顶般的崩溃,这堂堂朝中大臣却跪倒在自己的二女儿床边无力站起。
一边的海棠也早已经近乎哭晕,依靠在柱子边上,她自小就陪在夕儿身边伺候夕儿,情分早就超过了主仆更胜姐妹,现如今夕儿一条白绸赴死,她一个人如何能够承受得了这般打击。
却说钟离夕儿已然魂魄离体出窍,站在3尺之上的半空望着自己的老父亲和自己的侍女为自己的死而遭受折磨。
“阿玛……海棠,对不起。”她干涩地笑笑,抬起头来往那门边看过去,那里一袭白衣的女子缓缓地飘然而至,站在了她的面前。
“姐姐。”夕儿望着眼前熟悉的女子轻声唤了一声。
“夕儿,你这又是何苦。”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已亡的月儿的魂魄,她面容憔悴,望着自己的妹妹,不知说什么才好。
“姐姐,你我终究还是见着了。”夕儿笑了笑道。
月儿摇摇头说道:“逝者已然逝去,你正是青春年华的时候,为何要这般了解自己。”月儿皱着眉头道。
“难不成姐姐想要我嫁进四阿哥的府中步姐姐的后尘?”夕儿问道。
月儿抿嘴不再说话,夕儿轻轻上千,扯住自己的姐姐的衣角道:“姐姐,你从小就照顾我,什么事情都让着我,只自己吃亏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方法能够帮助姐姐,只是希望姐姐你回去之后能够为自己的不白平凡报仇。”
“回去?”话听到这里月儿有些不明白道:“夕儿你我都已命丧黄泉何来回去一说?”
望着姐姐的疑惑,夕儿笑着摇摇头,猛地推了月儿一把,月儿一个不稳向下坠去,笔直地落向床上钟离夕儿的身体。
“夕儿?!”
“姐姐,咱们来生再见。”夕儿含笑身体逐渐向后退去,直至不见。
月儿猛然间明白了些什么,虽没想到灵魂互换这等事情当真存在,但是心中更多却只为夕儿冒险一试而感动,姐妹情深,到了这步,以命换命,也算是走到极致了吧。
这边钟离庆一还在伏案痛苦,殊不知床上的钟离夕儿已经缓缓整来了双眸,只不过目中含泪,望向门的位置罢了。
你终究会一直在我身边吧……。钟离夕儿缓缓吐出一口气,剧烈地咳嗽开来。
“老爷!小姐!小姐活了!”一边的海棠泪眼朦胧之间猛然看见床上的钟离夕儿已然睁开了双眼,连忙喊道。
“夕儿?”钟离庆一抬头望见夕儿睁着的双眸心中也是又惊又喜。轻轻地唤着夕儿的名字。
夕儿缓缓坐起身来,转而望着自己的阿玛,长久的沉默,随机两道晶莹剔透的眼泪落在地面飞溅开来宛如彼岸绝美的雪莲。
“阿玛!”夕儿开口叫道。
钟离庆一闻声已不知该说些什么,父女二人好似久别重逢一般拥在一起。
待父女二人伤心哭够,钟离庆一握着女儿逐渐从冰凉回暖的手道:“夕儿,阿玛不逼你了,这回阿玛就算得罪皇上,抗旨不尊也绝不把你嫁给四阿哥那个人面兽心的人了。”
夕儿摇了摇头道:“阿玛,我要嫁给四阿哥,我一定要嫁给四阿哥。”
听到夕儿这样说,钟离庆一就有些不明白了,他问道:“夕儿…。你不是为了不想嫁给四阿哥才上吊的吗?”
夕儿点点头说道:“是这样没错,不过阿玛,女儿已经想开了,这会子女儿非四阿哥不嫁。”
“夕儿,你这般又是缘何?”钟离庆一还是不明白继而担忧地问道。
夕儿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地笑了笑,心中却明了,自己要的就是毁掉四阿哥,彻彻底底地毁掉他。他在自己身上做的孽是她钟离月儿,也就是现在的钟离夕儿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