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你素日里倒是遮掩的似乎宠辱不惊,没想到私底下却做这些个让爷我恶心的勾当。”四阿哥府中最偏远的院子中,钟离月儿倒在地上,嘴角留着鲜血,那是被眼前这个男人掌掴之后留下的痕迹。
“四阿哥…。不是臣妾做的,真的不是…。”钟离月儿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四阿哥的脚底之下,两只纤细的胳膊抱住男人穿着官靴的脚。
“滚!”四阿哥小腿用力,一脚将钟离月儿踢到了一边,这一脚正中额头,钟离月儿额角流血,在地上挪动着。
“钟离家的你听着。”男人冷冷地说道:“别以为你是钟离家的长女我就要让你三分,你自己肚子不争气,李氏怀了爷的孩子,你却下毒逼李氏流产,爷的第一个儿子就命丧你的手中。”
“四阿哥!真的不是臣妾啊!”纵使钟离月儿如何地辩驳,但是四阿哥眸中有的却只有满满的毒恶和厌恶。
“要不是你,难不成是李氏自己下药流产吗?”四阿哥声色雷厉道:“钟离月儿,爷最恨你这种表面故作端庄娴熟实际上为了争宠无恶不作的女人了,你真是贱到骨子里面了。”
头发凌乱不堪的钟离月儿的身体因为疼痛剧烈地抽动着。她钟离月儿一辈子都想不到这种事情会沦落到自己的头上,在家中的时候,即将嫁做人妇于四阿哥之前,杨额娘就曾经教导过她,后宫险恶,阿哥的后院也是一样暗流汹涌,要想稳坐嫡福晋的位置只需要时刻安安稳稳、遵守妇道、相夫教子即可,这些年来她钟离月儿就是这样过来的。
但是,当李氏进门那一天起,她的日记就不再是之前那样平和安宁,到今天就成了这样的结果。
自己常年没有所出,但是四阿哥向来都是以嫡福晋的规矩来和她相处的,倒也没有因为自己没有孩子而迁怒自己,现在院中只有她和李氏两人,依旧是一个月31天,20天书房,8在自己屋子中,3天在李氏屋中,谁想那李氏进门没多久就怀上了四阿哥的种,钟离月儿也是尽心尽力地履行自己嫡福晋的义务。
谁曾想怀胎这么多月,孩子已然成型,这李氏喝了自己送去的安胎药居然就流产了,现如今人证物证据在,即便自己没做,却也是无法洗脱罪名。
现如今只能沦落到这般田地。
“钟离月儿。”四阿哥转身离开冷冷说道:“你这样的贱人只配肚子在这里饿死病死臭死。”
四阿哥不再回头转身离开,钟离月儿抬起手来呼喊着男人的名字:“四阿哥……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啊……”
“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了?”海棠的声音将梦魇之中的钟离夕儿从噩梦般的回忆之中拉回了现实。
钟离夕儿一身冷汗,从床上坐起,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这魔鬼一般的梦魇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她的梦中反复上演了。
“二小姐……您没事吧?”海棠看着钟离夕儿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忧地问道。
“海棠,什么时候了?”钟离夕儿轻轻地揉捏着自己眉宇之间的穴位道。
“已经快是正午时分了。”海棠道:“原本早些时候海棠是要叫小姐起床的,但是老爷晨间来过说是让小姐你睡到自然醒就好。”
钟离夕儿点点头,由着海棠扶着自己坐到梳妆镜前打点梳妆。
望着镜子中的熟悉的面容,钟离夕儿只觉得一阵悲凉,夕儿生的干净水灵,也算得上是少有的美人坯子,真真是双眸剪秋水,十指拨春葱般的美丽。只是世事无常,真想只有现在坐在镜子前面的钟离夕儿自己一个人知道吧。
越是望着这镜面之中的面容,那复仇的心思和欲望就愈加强烈,现在的钟离夕儿心中怒火中烧,日日夜夜,现如今的她早就没有了别的想法,她要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不单单是要做掉李氏,更要让四阿哥太史禛知道自己的厉害之处。因为现如今,这件事情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事情了,也是她妹妹的事情。
“小姐,梳理好了。”海棠笑着说道:“你快瞧,真是出水芙蓉未经雕琢般的好看呢。”
钟离夕儿望向铜镜之中的自己,面色尚好,美目盼兮,只是眉宇之间似乎是多了些愁苦的神态。
“小姐,咱们去正厅用膳吧。”海棠打断了钟离夕儿的思绪说道:“夫人在那里等了一阵子了。”
说起杨氏,钟离夕儿也不是滋味,自从上次上吊事件之后,杨氏就因为在雨中长跪加之伤心欲绝而染上了病痛,现如今适逢下雨天便是骨节之间隐隐作痛。
在海棠的陪护下,夕儿来到正厅之中,杨氏望见夕儿进门连忙起身扶,反被夕儿一手搀住,夕儿轻轻地握着这个不是自己的亲娘却胜过自己亲娘的女人说道:“额娘,你也病好没多久,还是好生坐着休息才是。”
杨氏只望着夕儿却是说不出话来,只好含泪坐下,却不知一向隐忍的自己为何现如今的泪水说流就流。
夕儿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握住杨氏的一只手,杨氏望着夕儿点点头,女人之间,情到深处,反而就不必在多言语了。这一餐,几乎没人说话,但是情浓意长。
“夕儿……”饭毕,杨氏说道:“我听你阿玛说,你这会子是要当真嫁给四阿哥?”
夕儿点点头说道:“额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就不要劝我了,夕儿长到这么大也明白了许多,尤其是姐姐之死更是让夕儿明白了许多,咱们院中只有你一人掌家,向来不会有什么争执心机,但是那些皇宫阿哥的后院哪个不是微型的后宫,期间的争斗都是明里暗里的。”
“夕儿,这个道理你明白就好,但是,只不过,我担心你到了四阿哥府中会吃亏,只怕……”说到这里杨氏又是一阵担心。
“夕儿心中清楚额娘是害怕夕儿步了姐姐的后尘。”夕儿说道:“不过,额娘您不用担心,姐姐从小受到额娘影响,凡事只知道退让隐忍,殊不知那些女人才不会因为忍让而放过毒害她的机会,可是,夕儿不同,夕儿想明白了,这次去到四阿哥府邸之中,夕儿不单单会好好活下去,而且一定会活出个名堂来,毕竟阿玛身边没有子嗣,只能依靠我,倘若我再在四阿哥府中恍惚度日,那对阿玛对咱们钟离家族都不是好事。”
听夕儿说到这里,杨氏忽而站起身来道:“夕儿,你随我进屋来,我有件东西要交于你看。” 夕儿跟在杨氏后面来到了纳兰氏生前的房前。
海棠自有自知之明,转身离开,整个院落之中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额娘带我来我娘亲的房前做什么?”夕儿问道。
“你随我来便知道了。”杨氏叹了一口气,抬手要去推门,虽是犹豫了片刻,似乎也在担心和权衡是不是该把事情告诉夕儿,但是现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杨氏无奈地哎了一声,随即推开了门。
这间房子,自从纳兰氏死后便很少有人进来。
透过晕红的帐幔,夕儿环视了一周这个古代的闺房。床的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甚是华美无朋,绚丽夺目。梳妆台的两边的墙上分别挂着两幅刺绣丝帛,一幅绣的是牡丹花,牡丹不愧是中国的国花,绣的娇艳动人;另一幅绣的也是花,有荷花,蜻蜓,暂称为《蜻蜓荷花图》。屋子的左边用一个屏风隔开了,可是还是隐约可以看到一张琴和一把琵琶。琴只露出个琴头,但还是可以看出来颜色黑暗陈旧,与全屋精美富丽的风格完全不搭。可是却将整间屋子的格调提升了几个档次,就好比将一个爆发户转成了一个贵族。吸引了夕儿走下床,走进屏风,去一探究竟。琴的左下方是一张精美的雪梨木书桌,案靠在窗边。明清的木制家具最为名贵,夕儿的目光也不由的多停留了一下,书桌居然没有夸张的龙凤,只有好看的却又看不懂的花纹。书桌的左边有扇大大的窗户,窗边的台上放者一支花瓶,正值冬天,插着一枝冬梅,越发显得遗世而独立。花瓶是青花瓷,有些向家里老式的蓝色饰纹的餐具,不同的是这种蓝还带有墨色。走出屏风,梳妆台的右边是几个大橱柜,关的严严实实的,不知道藏着些什么。整个房间之中透露着一种文艺而又典雅别致的气息,纳兰氏是才女,这一点院子中的人都清楚,包括杨氏自己也明白,一个女人除却面容身段还能留下一身才气,也是自己一辈子都比不上的。
杨氏转身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然后望着夕儿说道:“夕儿,关于你母亲,你了解多少?”
“额娘,你想要说什么?”看见杨氏如此小心谨慎的样子,夕儿已经猜到自己的生母纳兰氏似乎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若事情不是到了今天,如若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把这些告诉你,我也不会违背你母亲当年要我立下的誓言。”杨氏说道。
“我母亲要你立下什么誓言?”夕儿问道。
“夕儿…。”杨氏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有一件事情,包括你阿玛在内,都不知道。”
“还有什么和娘有关系的会事情阿玛都会不知道?”我道。
杨氏点点头说道:“不错,那就是你娘亲的真实的身份。”杨氏顿了顿似乎在微微地酝酿,而后说道:“你可知道,纳兰氏这个姓氏?”
夕儿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娘亲本不是贵族世家,和阿玛两情相悦,在突破重重困难在一起的,娘亲的家乡在北方靠近蛮夷之地的地方,纳兰这个姓氏原本是蛮夷汉化之后的姓氏,因为娘亲住的地方被蛮夷统治过,所以娘亲一家才会是这个姓氏。”
“看起来,纳兰姐姐编织这个谎言真的是用心良苦,你至今都没有怀疑。”杨氏望着我说道:“实际上你的你的娘亲根本就不是汉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姑娘,他是蛮夷之族曾经的贵族世家纳兰族的后人。蛮夷之族在很久以前是被纳兰族人统治的,但是后来经过历代的叛乱和变迁现如今是被大和氏族统治着,而昔日的贵族,整个蛮夷国家真正的开国氏族却被大和氏族绞杀,但是,纳兰氏族却并没有因此而彻底消失,相反许多纳兰氏族的百姓们改头换面,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居住在蛮夷和太史国交界的地方,并且几代以来一直暗中养兵蓄锐,就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在大和族以为纳兰族已经彻底消失不再是威胁的时候重新翻身光复纳兰氏族重新夺回已经失去了多年的对蛮夷之地的统治权。”
夕儿不敢相信杨氏的话,但是细细想来,自己的母亲似乎真的从来没有和自己讲过半句和自己姥姥家有关系的事情,夕儿不禁紧张起来。
“纳兰姐姐在将死的时候把我叫进房间之中,告诉了我一切。”杨氏说道:“我当时的反应和你几乎一样。”
“不必管我。”夕儿说道:“娘还说什么了?”
杨氏点点头说道:“纳兰氏告诉我她是纳兰氏族现如今的贵族也就是他们首领的女儿,她隐姓埋名在边境国生活的时候,遇到了到那里和大和族谈判的钟离庆一,就在那时候他们相爱了,钟离庆一终要回到京城,纳兰氏没有告诉过老爷自己的真实身份,纳兰氏是偷偷跑出来连夜和钟离庆一回京的,纳兰姐姐说,她一辈子就对不起自己真正的族人,没有继续光复大业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也对不起钟离庆一,因为一辈子都没有告诉钟离庆一自己的真实身份。”
夕儿酝酿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我娘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现如今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杨氏叹了口气说道:“夕儿,这么多年,从你娘把你们姐妹托付给我的那一刻,我就把你们当做自己所出一般爱护,我虽然一辈子隐忍小心,但是那也是因为身在钟离府这样一个没有争端的地方,但是我也是会伤心会难过会怒火中烧的。月儿死因不明,街上流传说是四阿哥所为,倘若真的那样,我心中也是有千万个不愿意的,纳兰姐姐待我如同姐妹,从来不欺辱我,但是她却挂念你们的将来,她死前一方面是为了留下真相,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你们姐妹二人留下后路。”
“留下后路?”我不解地问道。
“纳兰姐姐知道生在钟离家族的女儿将来势必会在深宫中过那日日提心吊胆,天天机关算尽的日子,她不希望自己当年抛弃族人追求真爱的选择影响你们原本安宁的生活,所以她留下了一件信物,有了它,纳兰族人就会认出你是纳兰族的后代。纳兰姐姐原本是说倘若将来太史国不安稳,牵扯到钟离家族,就要我拿着信物带着全家离开这里,纳兰族势必会保护我们,除此之外就要我一辈子守住这个秘密,我发了毒誓,但是现如今,你姐姐如此身后的背景却还是这样的结果,我心中知道,不管是我还是钟离老爷都不见得能够保护你们一辈子了,既然一个错误已经发生,我绝对不会让第二个错误继续发生。”
杨氏转身走到了那梳妆台边上的橱柜之前,用钥匙打开一橱柜上的锁,在陈列着杂物之中的橱柜深处的夹层里取出一只小盒子,杨氏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转而递给了夕儿。
夕儿结果盒子,打开来竟是一只玉手镯。只见这玉手镯材质优质,光泽透明,除了翡翠的深绿更是有些血丝在其中,真是玉器中的上乘佳品。
夕儿小心翼翼地拿出手镯,问道:“额娘,你的意思是什么?”
杨氏缓缓说道:“只要你好生地活着,我也算是安心了,纳兰姐姐也会地下有灵,我听你说的口气,是决心到那四阿哥府邸之中闯一闯,我虽然私心希望你能为你姐姐洗刷冤情,但是倘若真的是四阿哥所为,皇子犯法,也不见得能够被惩戒,我的意思是现下你倒不如带上信物,去到北方边境,你娘亲的故里,找到纳兰族人,你母亲毕竟是纳兰族的公主,你是她的女儿,他们或许能够给你一些新的选择。”
“额娘。”夕儿望着眼前这个守着这个秘密活了这么多年的女人说道:“你先是说希望我能够去四阿哥府邸中为姐姐出一口气,但是现如今却毁了曾经许诺于我娘亲的誓言,让我去边境找纳兰族,其实你根本就是希望纳兰族收留下我,然后让我彻底和这太史国的恩恩怨怨断了关系吧。”
望着夕儿如此沉着冷静的分析,杨氏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现如今你是大了,连心绪都变了,是,额娘真的是不希望你再和这太史国的皇室有牵连了,毕竟你的阿玛也是皇上的手下,上头的人多着呢,要是你再出事,我们都使不上力,我真的不希望你姐姐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新上演了,你的婚期还有七个多月,你只说要会母亲的故乡斋戒怀念也是容易的。”
夕儿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戴上了那镯子,她望向杨氏说道:“额娘,娘亲的故乡,我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