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仁赫的电话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响起来，显得如此突兀。
铃声静静地持续了几十秒，我慢慢伸手进口袋，把手机掏了出来。
然后，把电话挂断。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和之前电话响起来的气氛更加安静得窒息。
季深站在我面前静静看我，而我像是被刚才朴仁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醒了头脑。
我忽然变得清明起来，又对眼前自己所做的这个决定产生了质疑。
“……后悔了？”季深轻声问我，大概察觉到了我的反应。
我没敢摇头也没敢点头。此刻的局面下做任何一个决定都显得太过于匆促。但第二个电话紧接着就过来了，而且持续震动了很久，对方似乎抱着“你不接我就打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我轻轻推开了季深，然后转身离开了他家。
季深放任我离开。身形沉没在黑暗中，竟一时也分辨不出表情。
我一个人在夜深的小路上走了一会儿。原本想打辆车，但这别墅群附近都是有钱的人家，出行有私家车，开车师傅不太会过来。我走了好几十分钟，也没看到有出租车经过我。
走着走着抬头看看月亮，我就有了酸鼻子的冲动。偏偏这时候陈景打电话给我，我接起来，也没什么好气：“找我做什么？”
那边的他倒是不急不躁。
“……沈森森，你现在忙么？”
一看就是想要聊天的架势，并没有什么正事。
“对你么？”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什么时候都是忙的。”
他笑了。
“你还是这样。能不能别对一点小事耿耿于怀？那天之后，我还一直对你挺上心的呢。”
“谢谢你了。”
被这样的男人上心，我也不知是福是祸。可归根结底一条，他们全都是我惹不起的主，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像捏蚂蚁一样捏我。可惜我都弱势成这样了，还被迫卷在他们互相攻击对方的势力中。
“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我说。
“别啊，”他说，“你真以为我没什么事来找你聊天的么？我怎么说也是个日理万机的大明星吧？”
我想了想也是。
“那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他顿了顿，反而问我。
“上次让你考虑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事？”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你……”他气结，“那天在餐厅，我问你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这才想起来陈景不知道我已经在内心关小黑屋一般地言辞明确地拒绝了他。他说我等着你考虑考虑，然后竟然就真的等着我考虑。
这段时间我没有联系他，他有点耐不住了主动打电话给我，还等着我的回复。
“我考虑过了，不行。”我说，“我确实缺钱，可还不至于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再说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以后再和你陈大明星扯上什么关系，我真怕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对方不气反笑。
“我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不是你可怕，”我说，“是贵圈太乱了，我不愿意涉足。”
上一次因为和陈景吃了一顿饭，回来还被朴仁赫百般盘问，就差点没在我身上安装一个移动摄像机，每天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可说起朴仁赫，我忽然又有点担心他的境况。他现在肯定已经回到家了，发现我不在，急匆匆地来四处翻找。
“那我们这样吧，森森，”对方松了点口，露出一副略微妥协的、想要和我谈判的样子，“你不是觉得支票上的价格不够大么？那我再加价，开两倍，这样你觉得怎么样？”
我有点咋舌。上面的面额已经够大了，再开两倍，这是怎么样的惊人？
“我不是说它不够大，而是……”
而是，再大一笔钱，充其量也只能解决燃眉之急，无法真的让工作室走出困境啊……
“三倍。你觉得呢？”
对方加价竟然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干脆果断，仿佛已经下定决定可以用钱砸动电话这端的女人的矜持。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陈先生，我们之间没必要这样。”我说，“我已经拒绝了，是真的不行。所以烦请你不要再……”
“那你想要什么？”
对方的反应也很快，把局面拉入了一种谈判的架势。
我抬头看了看自己面前这条一往无尽头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到车。光是凭着自己的两条腿走到市中心恐怕要走到天亮。路灯明明灭灭，小路漆黑，出来的时候衣服也没有穿暖，现在裹着风衣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瑟瑟发抖的流浪狗。
这样的局势下，我没有心情再和陈景多说这些废话。此刻的他恐怕正在某个五星级的温暖套房里，一边用macbook上网一边喝着咖啡，顺便给我拨出一个电话，望着落地窗外五十层楼的繁华夜景，找我聊会儿有的没的。
我和他，本来就是天差地别的人。
我和季深也是。
我不再和他纠缠，说：“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把电话挂了。这件事我已经表明过态度，不会同意的。无论你再打多少个电话过来，结局依然不会有多少的改变。”
陈景沉吟了一下，倒也不急躁，只是说：“你的性格虽然让人很无奈，但我也很喜欢。”
我把这些当做成夸奖。
他又说：“……朴仁赫也是这么被你迷住的吗？”
我有点不耐烦了。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他到底过来想说什么？就为了说这些的吗？
陈景说：“既然你已经明确表达过不同意了，那么我只好附赠一个不太乐观的消息给你。”
“什么？”我问。
有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上次我们在餐厅的见面已经被我的助理全程偷拍下来，最近几天公关团队正打算把这个作为素材，再炒作一条我们的绯闻。”
什么？
我整个人要懵了。
总共才没见几次，他怎么就那么次次算计我？
“……你就靠点绯闻上位？！就不会感到害臊么！”
我也是本身情绪就处于一种快要崩溃的点，再加上街道夜深人静，冷风簌簌，脾气相应就大了，直接就朝着电话那端吼过去。
“……多发点唱片多做点公益提升名气不好么！赖上我干什么，你还嫌我不够惨，非要来把我拖到更深的泥潭里？你就算上了热搜榜你就不会感到良心不安么？啊？”
我语速飞快。
陈景也不着急。
“不啊，我就喜欢和你炒绯闻的感觉。”他说得很理所当然，还带了点开玩笑的意思，“回去之后，我也是调查过你的背景的沈森森。外人不知道，但我对你的情况了如指掌。”
“什么意思？”我冷声问。
他说。
“季深和朴仁赫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却都追求你而不得。你成了我的女人，背后所带来的含金量估值可不小……名人的圈子总共也就这么点大，这些事迟早会被曝出来。”
我忽然有点明白了陈景的心思，情绪愈发暴躁起来。
他说得我好像是个手腕高超的交际圈，周旋在有钱男人里，永远都有男人疼惜疼爱似的。
却不知此刻我深陷夜色冷风中，吹得鼻子通红头发凌乱，像条没人要的狗。
“他们是他们，关我什么事？谁追我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过得滋润有人疼了？你想要炒绯闻，可以！但别怪我也把你的这通电话给曝光，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可以全程录了音的！”
其实我根本没有。无非是给自己赚点筹码虚张声势。
“你自己想想吧！和圈外女人不明恋情关系相比，‘大明星主动设计威胁、炒作绯闻上位、手段恶劣’这样的头条，是不是更加能让你满意？不就是热搜吗？！我分分钟就能让你上去了，全都包在我身上！”
大概是被我这副同归于尽的样子吓到了，陈景顿了顿，退了一步。
“好，好，”他说得耐耐心心，“那这件事我们就放在后面，延后再商量，等你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好不好？”
好个屁。哄小孩呢。
“你敢做，我就敢回击，我说的是真的。你别指望我再闷声不吭替你背这个黑锅了。”
陈景无奈地笑。
“行，今天是你赢了，”他话题一转，“……不过，支票的事情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知道今天朴仁赫发生什么了，你就算看不上这么点面额，多少拿点也是钱。我友情给你的。”
我心头突突的一跳。
一提到朴仁赫的名字，我就不由自主连呼吸都屏住了。
“朴仁赫发生什么了？”我问。
他有点诧异。
“怎么？你还不知道啊？”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直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不就得了？
“你快说！”
我一边催促着他，一边寻思着怎么样才可以立刻打到一辆车子迅速回家。我已经隐约看到了有亮光往我的方向过来，心里庆幸着，终于有出租车经过我的位置了。
“他啊，今天晚上闹出的风波可大了，几乎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陈景说得不紧不慢，像是在吊我的胃口一样。
“怎么了？”我急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