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深顺着我的视线，回过头去，也正好看到了电子屏幕上正在滚动的新闻。
画面显然是偷拍的，有点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里面的男人是借着最近某选秀节目新晋起来的当红小生，而他身边的一个长发女人，在新闻中被打上了马赛克，看不清五官。
两人正肩挨着肩从一幢大楼中走出来。图片是一系列的，有一起走在门口的照片，有陈景低声嘱咐什么的侧脸，还有他非常绅士地打开了车门，女人坐上他的车的照片近景。
女人长发过肩，穿了一身墨绿色的毛衣套裙，裙摆微微开叉。即便是打了马赛克，也让人颇有浮想。
拍摄的主人花费了不少的心机，好几个角度都是借位的，显得陈景似乎真的挨着女人很近的样子。有好几张实际距离其实差了十万八千里，却偏偏好像拍得要吻不吻的样子。光从这些偷拍图，观众就不难揣摩一起从酒店出来又一起回家的亲昵生活蓝图。
只有我心里一千万头草泥马在原地奔腾。
我们只是吃了一顿饭，怎么就变成了是从酒店出来的呢？我七点钟进，八点钟出，分明是无比迅速的一顿寒暄饭啊。
面前的季深在新闻前微微皱了眉。他的视线落在新闻里女人的衣服上，又轻轻侧过头，落在了我的身上。
更要死的是……我还穿着昨天那身，没有换！眼下再多的辩解都没实际作用了，里面的绯闻女主角就是我！
虽然墨绿色的长款毛衣裙依然完整地穿在我身上，但我却觉得在季深的目光打量下，我好像是被捉那什么在床了。大屏幕上列着我的种种罪行，如同状诉。让人真是……好不自在啊。
这一天是怎么结束的我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季深站在我面前，身形修长，面庞深邃，眼里有我看不清楚的意味。
我很想解释，告诉他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跟陈景，真的只是吃了一顿饭而已。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实偏离成这样了啊！
但话到嘴边，我什么都没说。
告别季深之后我有点浑浑噩噩，走在马路上都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
怎么突然之间，我就成了新闻聚焦人物？
还以“神秘女子”作为头衔？
终于回到了出租屋，我感觉精疲力尽，只想倒头就睡。可偏偏客厅里的茜茜和吉菲还在看电视，她们的谈话声一句不漏地进了我的耳朵。
“……为什么要打马赛克啊？我想看看那女的长的什么样啊……”
“对啊，我也想知道陈景欧巴的品味是怎么样的……”
“别期待了，我猜肯定是那种网红脸，下巴尖尖的……”
“……我在网上看到好多人猜，说这个可能是陈景的圈外女朋友……”
她们越聊越起劲，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得出了一个对方肯定“是个坏女人”的结论。
还是吉菲叹出一口气。
“唉，坏女人又怎么样，可是我真的好羡慕她哦。”
这句话得到了茜茜的一致认同。
我听得心烦意乱，干脆蒙头大睡。我心想，很多事情并不是我能够控制的。如果去兼职的人是吴允儿而不是我，以吴允儿的性格，也肯定会勾搭陈景几句，交换一下名片什么的。她懂交际，对帅哥又比我更积极。最终铁定还是会约出来吃饭。约出来吃饭就会被偷拍，然后上头条。
反正这件事几乎是定律。我们几个人之中总有一个要承担这样的角色。偏偏是我而已。
唯一不同的，是如果吴允儿遇到这件事，大概会高兴地跳起来。
“这可是头条诶！娱乐圈都在讨论我！”她一定会兴高采烈地开始琢磨起来，究竟要怎么在社交平台上有意无意地表达自己和这件事情有关，怎么隐隐约约地露出点蛛丝马迹，让好事的网友找到绯闻女主就是自己。
总之，她乐得炒作自己。也不管口碑如何。
可我不同。
就在刚刚，我还因为这件事情，被季深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打量。
而且，总有熟悉我的人会认出我来，然后迫不及待打电话。
我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同样身在漩涡中的陈景总会先打电话给我，说明说明情况，安慰我两句，再一副见惯了世面的样子，告诉我应该怎么公关。可是我等了很久，他那边都没有任何动静。他装得好像根本没有这件事儿一样。
终于我放弃了。
正当我打算关掉手机倒头就睡时，接到了朴仁赫的电话。
我有点诧异他得知消息的速度这么快。
但是接起来，他的声音里却有一点隐约的兴奋：“……吃过晚饭了么森森？我现在在煲汤，你快过来喝。”
他打给我，完全是为了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小事儿。
我到了他家的时候，朴仁赫已经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了。
我一直知道他的手艺很好。却不知道他始终在这条路上孜孜不倦地钻研与前进，试图达到另一个巅峰高度。
“怎么样？”他坐在餐桌的对面，眨巴着闪亮亮的眼睛看着我。
我已经尝了一口汤。
“好喝。”我点点头，由衷地称赞。
他就非常得意，顺便又进了一趟厨房，把里面做好的饭盛出来，又清炒了两个菜。
端到我面前的时候，满屋子飘香，我看得眼睛都直了。
一顿饭吃得我非常满意，搁下筷子一抹嘴巴，立刻就给朴仁赫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朴仁赫坐在我的对面，比起我的大快朵颐，他吃得非常少，像是对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
我不明白明明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他有什么好挑拣的。但看在他拿着筷子的手非常修长，又优雅得如同贵族皇室，我就把所有吐槽的话都默默收回了肚子里。
“……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倒是心宽。”
他盯了我半晌，最终开了一句口。
看着对面的人的那副欠扁的样子，我总算知道，原来他还是了解我的生活动态的。
“……既然你知道，干嘛不早点说？”我问。
朴仁赫挑眉。
“说了也没有办法解决事情，提它干嘛？”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也不再说话了。本来面前的饭也算是吃完了，但是被这样的话题一带，我又莫名地提起了筷子多吃了两口解气。
我知道现在娱乐频道肯定漫天飞地在讨论着我。出门的时候看到吉菲和茜茜各自拿着手机埋头敲字不知道在敲什么，我就上前看了两眼，差点气都看岔了。
她们两个正在参与讨论一个叫做#陈景是否陷入姐弟恋情#的热门话题。茜茜选了否。吉菲选了是，投票完她还抬头对我补充一句，我阅人无数，光是看一个人的背影，就能判断出对方的年纪，肯定是个大龄女人了。
我气得直接出门就走。
当然在路上我也忍不住自己打开了微博。这才发现我已经上了二十四小时热门人物的热搜榜，关于我和陈景的热门话题，全部都排在前三条。托了他的福，这一下我成网红了。
可最让我觉得可恨的，是那个叫陈景的，把我拖下水以后，至今连一句解释和一个招呼都没有。我怀疑是那天晚上我拒绝了他的上楼请求，眼看做炮。友无望，他觉得我失去了利用价值，一回头把我删了也说不准。
此刻我嘴里嚼着朴仁赫做的咖喱鸡块，心里却是各种念头在千回百转。
说我完全不着急，这是不可能的。
说我完全没有感觉到压迫，也是不现实的。
作为当事人，我其实比谁都着急，更害怕这件事不止于此，又会引发更多恶性循环的续篇。
终于我把咖喱鸡块咽下去，抬头朝朴仁赫看了一眼。
“……你不是资源很广么？就没办法处理一下这件事情？”
临到头了，还是求他靠谱。
他在圈内有话语权，有人脉，也有自己的公关。
总比我一个姑娘赤手空拳跟水军作战来的明智。
可对面的朴仁赫一看就不是很乐意的表情。他假装自己认真思考了一下。
“但是很难办啊。”
最终他这么说。
我撇撇嘴，干脆不看他。
“……既然不想帮，就直说，我也不会勉强你。”我补充，“大不了你在我心里的评分，从男神的九十九分，嗖嗖嗖，往下坠，坠到……”
“坠到多少？”
他眼里含着笑问。
我想了想。
“……没坠多少，也就到负九十九分，人渣的这种程度吧。”
对于我这种激怒，朴仁赫竟然不怒反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我已经不止一次提过了。眼睛黑亮，弯弯的。
说不清楚的迷人。
“要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他双手抱臂，气定神闲，隔着一张餐桌远远地打量我，“……但是你也知道，什么事情都是礼尚往来，没有掉下来的免费午餐，是不是？”
这是在和我等价交换么？
我问：“那你有什么条件？”
朴仁赫的目光把我从头到脚掠了一遍。
“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值得和我交换的？”他出声问。
我想了半天，都发觉双方实力相当悬殊，实在没啥好等价换的。
但他既然能提出来，肯定已经有了他自己的算盘。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吧。”我不想再绕弯子了。
朴仁赫轻轻笑。唇角的弧度明媚了他的整张面庞，一时间俊美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最终，餐桌的上空，静静地传来。
“……和我上床。我就答应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