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的,我就怔住了。
我险些忘记了朴仁赫还被我锁在房间的角落里。刚才我们在客厅的谈话,肯定一句不漏全部被他听在了耳朵里。
我更险些忘记了这其实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夜晚。稍有不慎,全盘皆输。
可是偏偏在这样的夜晚,季深和我告白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像是伏伏笔笔了半个世纪,终于在此刻显露出了一丝端倪。我原本该是激动得出门裸奔直到天亮,可是……
鬼能预料到,这偏偏还是一个有朴仁赫搅和的夜晚!
此刻从那个房间传出的冷静的叩击声,像是主人在提醒自己的存在:别温情那么早,还有我在呢。
我感觉到季深的身体在也同一瞬间,有轻微的静止。
房间里的男人,是我今晚“留宿”在家里的男人,是在我电话里还忙着和我打啵的男人,是……今天晚上最大的那一场暴风雨。
我想掐死自己的心都有。
我好不容易有了这样能和季深冰雪消融的夜晚,难道幸福只能持续两分钟,转眼就要被葬送?
“开门,森森。”季深轻轻开口,倒像是在循循善诱。
凉意爬上了我的胳膊。我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
“……这只是一个误会,我……”
我着急的解释被季深打断了。
他说:
“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把我之后全部着急说出口的措辞都给截断了。他投给我的目光没有任何怀疑,仿佛真的把全部的信任都加诸在我的身上。
“你……”我一时也哑然了,“你相信这是一个误会?”
季深点头。
“我一开始就知道。”
我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但季深的下一句话很快再度让我紧张起来。
“……但我想见见他。”
我立刻再度竖起了全部的汗毛。像一只随之都等着见招拆招的刺猬。
既然你都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了……
你还见他干嘛?
“有人在缠着你,森森,”他像是已经猜到了我在想什么,轻声开口,“我有必要知道,我的对手是谁。”
我一时哑然,找不到能反驳的话。
黑暗中我们无声地沉默了许久。
虽然我能理解季深此刻的做法,但是现在坦诚布公,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激烈的正面冲突。想到最后,还是胆怯战胜了我的大脑。我又摇摇头。
“真的不行,季深……”我带了哀求的口吻,“我们不要理会这件事情了,好么?”
仅仅就忽略今天晚上这个男人,之后该怎么回去就怎么回去,怎么结束这个夜晚怎么结束夜晚。
“为什么?”可季深反问。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你们见到对方啊。或许今晚不开这扇门,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虽然每个人都会有探究欲,但好奇心害死猫,我们就保留这个秘密,以后不再提及它了,好不好?”我低低地恳求。
黑暗中的季深静静地看着我。
良久,他忽然出声。
“我能承诺你,不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我一下就慌了。
不是吧,你原来的想法还真的是想动手?
怎么男人一旦遇到这种情况都一样的思维?当初朴仁赫说出的话和此刻季深说的一模一样啊。
唯一不同的,那时门里的人是季深。现在门里的人是朴仁赫。我们总是隔着一扇门成了无数次的假象对手。可在现实中相遇,又是再熟悉不过的好朋友。
“开门吧,森森。”季深再度轻声蛊惑着我。
我摇摇头,还是坚决地想要拖延下去,同时右手无声地握住了口袋里的房门钥匙。
只是一摸,我就慌了……
钥匙呢?
转眼之间,钥匙已经在了季深的手里。我根本分不清是什么时候它被季深抽走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季深已经站起来,黑暗中的身形高瘦却又挺拔,三两步,长腿已经迈到了门边。
“不要……”我轻声惊呼。
季深回过头来低低看着我。
我正两手两腿全部都缠在他的身上。以体重上的压倒性的优势把他往后拽;准确的说,是往后拽的同时往地上拉。按照常理,他会像一棵被压弯的树一样,被我单方面施压的力道掉下来。然后我就趁乱在地上滚两圈,立刻把钥匙给收回来,藏着不让他找到。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季深很高,看着也很瘦,可身体的力量惊人的强。我像只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倒是真的像一棵魏然不倒的古树,任由我手脚并用,手舞足蹈,在他的身上制造各种遮挡视线的混乱。
自始至终,我挂在他身上,对他而言反倒像是身上挂了一个包。
等我累得差不多了,气喘吁吁的时候,他依然在黑暗中静静地站着,打量我的模样。
我求饶:“……我错了还不行吗?能不能就依我这一次?”
平时读书就不多,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我满肚子搜刮着可以劝说他的说辞。任何能够改变他主意的办法,我都愿意试一试。
“……就在刚才我们不是还在谈论我们之间的事情么?”我慌不择路,“今天原本该是一个开心的日子啊!为什么还要花费无关的时间精力去解开这个谜团?我们都知道这是个误会,我其实是不想误会被一再加深而已!”
这句话说完,季深静止了一会儿。
我爬下来,歇了口气,用非常亮晶晶的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季深却挑眉,似乎有点意外。
“……开心的日子?”
他重复了一下我的话。
我连忙点头。这证明刚才的措辞起效果了。
“所以,”面前的男人美得不可思议,黑暗把他的面庞遮挡了一大半,透出的若隐若现的轮廓有着锋利的线条,哪怕只是开口说话,都能让人心跳直逼到急救手术的地步。此刻,他似乎有些小心翼翼,斟酌了一下用词,试探地说出口:“……所以,你答应了……”
嗯?我竖起耳朵仔细听。
“……做我女朋友?”
轻轻的好听的男声在空气中微微发酵。
凡是被它流淌过的地方,连空气都似乎改变了流向。
我在这个词语中四肢百骸都酥软了。
季深刚才说了什么?
我做他女朋友?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经被他承认了?
就在昨天我们还只能客客气气地发着短信,我还需要不断揣测每一个标点之后有什么隐藏的用意。但是今天……我就可以成为他的女朋友的身份?幸福是不是来得太突然?明天我会不会暴毙?
一时间我听到自己声音都颤抖了。
“当然……当然啊!”
这还需要考虑吗?这还需要你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出来吗?
“当然啊!”
我重复了一遍,都不知道除了这个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季深大概没有料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快。一时间他又静止了,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俯下头,在我的额头留下一个很浅的吻。
我定在原地不敢动。
这是季深第一次……以季深的身份吻沈森森。
这个落在额头的吻就仿佛是一个定情信物,好像是男生想从女生那里得到什么承诺:你看,现在我们这样,算是正式在一起咯。你以后可不许再牵扯其他的男人。
我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季深在黑暗中看着我。
“……我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轻轻开口。
这简直就是我此刻的心情啊!
似乎一下就从泥端冲到了天空最高的云际。
“那么……”季深等了一会儿,静静地问我,“朴仁赫的孩子怎么办呢?”
朴仁赫的孩子……
怎么办?
黑暗中,又是五雷轰顶。
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利刃从我的头顶劈下来,把我的精神连同身体都分成了两半。
我这才想起,季深并不知道我流产了。
或许该感谢自己当初的隆起不明显。也或许该感谢冬天的大衣永远都是遮挡身材的绝佳装备。
过去的一个月我总是试图用各种手段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忘却这一段情节。但是怎么假装试图忘记也依然掩盖不了,我曾丢失过一个孩子。
而现在,在季深的提醒下,我才知道,原来这件事情确实发生在我们之间。
直到现在,季深都以为那是朴仁赫的孩子;而在今晚之前,他还始终把我认定为是朴仁赫的未婚妻。
我和朴仁赫之间的婚期变动,朴仁赫从来不对外提。外人一直都以为我们很好,就连工作室里的人也都认为婚礼会如期举行。
“……所以……”
所以季深之前的态度那么不明确,是因为,把我当做了朴仁赫的未婚妻么?
这个夜晚,其实不是单纯地表达浪漫心意,而是一场……代价重重,又危机四伏的抢婚么?
“……所以……”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在担心……孩子的问题么?”
面前的男人只是轻轻摇头。
“我只担心你的立场。”
他把钥匙还给我。一串冰凉的质感落在我的掌心,然后他将我手掌轻轻合上。
“我可以承担孩子父亲的责任。”
他的声音好听,吐字轻得像是在耳边呓语。
“如果……你愿意嫁给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