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一定是这辈子在其他琐事上花费了太多无用的智商，以至于在这件事情上，我非常镇定而又冷静地……当机了。
整整一分钟，我都没有回应。
“……因为讨厌我，所以不想再见面？”
这么轻喃的话语，却透露着一丝我没有读懂的情绪。
我原本应该立刻就回应，告诉对方否定的答案，却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沉默了。
我幻想过和他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有一个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沈森森。
可以在阳光明媚的天气，也可以在灯光明晃晃的室内。但总之，不是我出来约会被人下药，然后衣衫狼狈地躲在转角。
与其这样，不如不见。
在我身后的人，可是季深啊。
那个从别人口中无数次谈论过的带着光环的男人。
可他站在我转角的身后，却以为自己是被我拒绝了。
那个停顿在远处的脚步，是在试探我的反应吗？
可惜的是，我没有任何反应。
季深微微向前一步，我更加小鹿乱跳的心思匆促就挪远了一步。
这些动静都落在了他耳朵里。
他没有再向前。大概是知道我躲避得很厉害。
我们隔着一个转角，对峙了很长时间，最终我连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的，都不知道。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骂骂咧咧的渣男和脚踩七彩祥云过来拯救我的季深，都已经离开了。空荡的走廊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打开手机，看到了之前季深给我发过来的第一条短信。
那个时候，我正被粗鲁地往影厅门口拖着，口袋里忽然有一条信息震动。
当时我没来得及仔细看，但是现在，我突然特别想知道，隔了一天季深会回复什么样的内容过来。哪怕只是一句随意的“好”，或者“嗯”作为“已阅”的回应，我也觉得非常荣幸了。
打开手机，找到最前面的一条信息。寥寥半行，不是很多，却是个直接的问句。
——我们能见面谈谈吗？
季深他，是想要约我出来，面对面谈。
谈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
关上手机，屏幕上映出我略微呆滞的脸。身体已经舒服很多，呼吸进鼻尖的空气也通畅了。药效并没有在我身上残留太多时间，可情绪却不知道为什么始终萎靡不振。他用了斟酌过的语气，约我出来见面。但我只是在转角的一个闪躲，就无声地给了他一个笃定答案。
这样想来，他转身离开，也是一个合情合理的反应。
直到回到了出租屋，看到吴允儿放在桌上逛街时给我带过来的卷发棒，也不见得心情好了一点。
几个室友都没有回来。我默默无声地洗锅做饭，然后回房间看了一会儿工作室网剧的剧本。
两小时后回到厨房一看，饭是放进去了，但始终停留在橙色的保温区。煮饭键没按。
这一锅生米就这么无辜地在温水里咕噜咕噜了半天，一如我此刻说不上来的心情。
吴允儿回来的时候大概是晚上近十点的样子。
这两天她的应酬稍微少了些，不再傍着那些富二代去各种聚会派对。回来后她也沉默无声，直接去了洗手间卸妆。看了眼她在风里凌乱的头发，我也多半猜出是找那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前男友去了。
只是关于她的事情，我从来不开口问。
“我的那笔酬金到了。”路过她的房门的时候，我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现在的吴允儿是不是还缺钱，只不过能帮到她的，我都想尽自己的能力帮到一把。我初来乍到H城，她没少成为我的精神支柱。
只是吴允儿摆摆手。
“我还能指望你？”
说着她就正儿八经地开始扑爽肤水，精华霜，补水乳液。完事儿她觉得还隐约欠缺一些什么，就把藻泥面膜撕开，开始敷在脸上。
我站在她门口，还真是被忽略了。
“那好吧。”我摆摆手，非常淡定地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笔酬金是上次帮助理修改了剧本，他看后满意，强烈要求朴仁赫把支票转给我的那次。我自认为就帮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收到的数目足够我交一个月的房租了。
认识那位金助理这么久以来，他也就这件事，办得让我相当刮目相看。
可睡觉前把这张支票翻来覆去的看，说到底，这还是季深的物品。我的生活像是沉溺在了一片漫漫不见底的大海中，怎么挣扎都离不开这片海域，只会越沉越深。
……
第二天照常上班，吴允儿接下的那部剧也已经拍了一个开头。
自从上次她从摇下的车窗里要到了季深的名片，剧组里的女孩子们似乎都有一些隐隐的嫉妒。表面上看不出来，内里却常常在私底下嘀咕她。
一天工作结束的时候，她们几个女孩儿约好来一个庆祝，美名其曰“GIRLSDAY”。通知吴允儿的时候，她正好在陈薛的车里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聊一些事情，听到这个，就点头应了下来。
等晚上她化好妆穿搭好衣服，打车赶到她们口中所说的地点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屋子空荡的包间。这个时候才有人微信微了她一下：“哎呀呀，真不好意思，我们改地址了啊，在XX区XX号二楼会所，忘记通知你了啊！不然你现在过来吧？”
吴允儿跟我讲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实在有点义愤填膺。
“如果是我，我就在电话里把他们气势汹汹大骂一通，然后扭头回家，从此撕破脸皮，别想再找我。”我说。
吴允儿轻轻一笑，评论我：“你一看就像是混了社会许多年的。”
听不出是夸是贬。
事实上，那天晚上的吴允儿并没有发脾气，只是把那个XX区XX号的地址详细又问了一遍。
她在电话里面巧笑嫣然：“原来是这样呀，那我现在去新的地址找你们，好不容易有了闺蜜聚会的机会，你们可都要等着我哈。”
也不管那头的人什么表情，她就优优雅雅地把电话挂了。
据吴允儿说，那天她在酒席之中身轻如燕，穿梭自如，犹如一只身形矫健外面又非常姣好的蝴蝶，游离于绿叶花丛之中。
一顿酒会聚下来，每逢三句话必然有一句她的含沙射影，每敬一次酒都得有她的冷嘲热讽，总之，那天晚上谁都没从她那儿占到便宜。相反，因为有她在，谁都玩得不开心。
吴允儿脸皮够厚，并不觉得有什么。我曾暗暗猜测，她大概还非常享受这种同归于尽的感觉。
舒畅。干脆。能够作为白领阶层疲惫生活中的调剂品和发泄渠道。排挤了自己情绪还损坏了别人的情绪，实在是一举两得。
“女孩之夜”之后，很少再有谁过来打吴允儿的主意。虽然一些小角色小人物没有再放肆，但是女主角始终都对吴允儿怀抱着一丝敌意。
女孩之间的感觉就是如此的微妙。前个礼拜她们还能各自嘟着一张嘴在微博上留自拍，晒出女一号和女二号的姐妹亲密照。但是所谓的亲密或者不亲密，其实都建立得非常脆弱，需要不断花心思讨好这份感情，不然三天没说话，重新开始各怀心思了。
“你这么漂亮，演女二号有点吃亏了啊。”就在前几天她还在化妆间的后台打量了吴允儿一眼，这么轻飘飘地说道。
听不出话里面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我总觉的，这种敌意不容小觑，说不定“早晚有一点会给你穿小鞋”。
对此，吴允儿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您真是心思宽广。”
……
除此之外，生活一切正常。我停歇了一段时间，没有再继续开展线下app的采访活动。自从上次的渣男事件之后，我的内心有了点阴影。生怕下次自己再这么贸贸然单独前往，还会遇到割肾卖器官什么的更不可思议的恐怖事件。
可是我想要低调，老天爷却不让。
大半夜的，助理又打进了我的电话，向我求助一个世纪性的难题。
当然，他没有开门见山，拨通了就明说，而是循序渐进，先关心一下我的近况。
“小沈啊，你最近的工作做得怎么样？”
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副领导视察的状态啊。
“挺好的。”已经这么晚了，我也不想和他倒苦水，要是把所有的渣男奇遇记都叙述一遍，我都能编成一本气势磅礴的书。
对方也不太关心我是否真的挺好，只是照着我的意思继续说了下去，“既然这份工作你做得这么娴熟，不然这样，你多一个任务……”
是？
“……教一下我boss怎么用这个app呗。”
我好半天反应过来。
他的boss？
那不就是季深吗？
只是过了短短半天，这个男人似乎又要在我的生命中开辟新篇章了。
“怎么回事，他自己的产品，没有用过吗？”我问。
这么一问，助理开启了他的大倒苦水模式。
“他估计都不知道这是自己旗下公司的呢。”
助理和我絮絮叨叨了半天，说的无非就是，今天自家boss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开始对这一款相亲app感兴趣了，并且准备安装，然后上手，让助理教他。助理对这玩意儿也不太懂，找上了我。
“这是小姑娘用的东西，我哪有那么空，为了配合他专门去琢磨一个社交软件……”
电话那端对方和我吐槽到十一点，最终草草地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
“139xxxx，这个是他的电话号码，便宜你了，你自行联系他。”
他抛出这个号码之后立刻就想挂了。
我连忙喊住他。
大半夜的，我逻辑还清醒。季深的号码，我有。如果发短信，我绝壁露馅。
“你打听下他在这款app里的注册账号吧？”
灵机一动，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