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理发哥哥愣住了。
场面一时之间有点尴尬。
可是沙发后面的几位小姑娘还是兴致勃勃地等在那里，期待能从谁的口里得知这个答案。我和吴允儿大概都在心里汗颜了一把。这位天真的小妹妹在问出“他是几号”这句话的时候，有考虑过其他人的心理阴影面积吗？
好在朴仁赫完全不介意。他坐在角落里，纯白的手工衬衫，锁骨的扣子微微解开两颗。衬衫的长袖在袖口的地方随意卷起一些，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和手腕上咖啡色的复古手表。
他仅仅是坐在那里，有些无辜地笑着环视了一圈堵住门口的姑娘们。人群中立刻有了小范围的轰动，像是刻意压抑的尖叫声。
“我怎么觉得朴仁赫越长越帅了？”吴允儿附在我的耳边小声说着。
我的发型固定在机器上，没有回应，可是内心却在小鸡啄米地点头，附和吴允儿的观点。
第一次见到他已经觉得像个电视剧里的韩国欧巴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流逝，我和吴允儿发现他竟然越来越是出挑有型了。好像每一天都在帅的路上不断进化着。
比如他现在，不论是做什么样的动作，露出什么表情，都完美得像是随时等待入镜的模特一样，各个角度截取偷拍，完全无死角，好看得天衣无缝。
在我和吴允儿已经在欣赏朴仁赫的美貌的过程中渐渐被其所迷惑的时候，那边的一众小姑娘更加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开始发起小范围的骚动了。
“陈师傅，那位哥哥到底是几号呀？我以后天天来这里做头发好不好呀？”那个心急的小姑娘再次催了一下旁边的理发师傅。
那位叫做陈师傅的人显然有点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委婉拒绝那位热情的小姑娘。于是耐不住等的小姑娘又小心翼翼凑到了朴仁赫的面前，试探地问他：“哥哥，你是这里的造型师吗？”
吴允儿在一旁倒吸一口气。
这可是她的男神。也是她的老板。同时还是经常出现在各珠宝时尚杂志的男模，每年都被邀请去各时装周出席的大咖级人物啊。
这个小姑娘竟然真敢这么问出口？
正在吴允儿打算开口，想要不着痕迹地奚落一下这个女孩子的时候，朴仁赫却笑起来，眼睛弯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
“这就要看陈师傅肯不肯要我了。”他说。
前面的女孩立刻睁大眼睛了然情况：“哥哥你今天是过来面试的呀？”话说出口没多久，后面一众女孩就全部都涌到那个陈师傅的面前，和他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大概意思猜也猜得出来，是在为自家哥哥找工作的事情集体通人情呢。
那位叫做陈师傅的，大概是这家店里能够管事儿的人，本来还相当有资历地站在那里，看到那么多热情的小姑娘涌过来，一时间也慌了手脚。
被推搡了好多次，他大概立场也薄弱了，思维也乱了，趁着人少的时候过来我们这边，弱弱问了一句：“你真是来应聘的啊？”
我和吴允儿再次内心狂奔，几乎奔溃。
“……你以前是在什么场子做的啊？”那位陈师傅再接再厉，继续问了一句，光是看着这阵势，就好像要挖掘到一块珠宝，非常神采奕奕。
朴仁赫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露出了八颗牙齿，非常可爱：“小场子。”
“噢……”陈师傅了然地点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忽然又凑过来，塞了一张名片给朴仁赫，低声说，”如果你想要要来这边的话，可以打电话联系我啊。我给你的月薪，绝对比这里的其他造型师高出三倍。”
高出三倍，这是什么概念？
我和吴允儿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立刻心领神会，伸出双手就恭恭敬敬地替朴仁赫把名片给接了过来，藏进自己的口袋，说：“好的好的，我们一定好好考虑，多谢陈师傅的栽培看重啊。”
“哪里哪里。”对方搓着手，面对着这么一个大美女，也觉得略微有点不好意思。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今天遇在一块儿也是个缘分，您看我朋友今天特特意跑到您这儿烫了个头发……”
“噢噢，”对方也马上领会到，摆手说，“打五折好了。”
Yes！
烫着头发的我感受到了吴允儿使过来的“搞定”的眼色，心里不由敬佩闺蜜之间的默契。
因为有朴仁赫的美色在先，吴允儿的套人情在后，几百块钱就这么被省下来了，我忽然庆幸带了一个亲友团出来的感觉就是非常好。
只是正这么想着，手机忽然一下震动。
我拿起来看。是金助理的短信。
“你到底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
我烫完头发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左右，原先忽悠我“很快的四十五分钟或者一个小时就好”的造型师，磨叽磨叽着变成了“马上就好了再两个小时肯定能搞定”。
还好有吴允儿的陪伴，我们一行人并不寂寞，中间从来不缺少话题。
烫完出成果之后吴允儿惊叹了一下，她说：“所以你看吧，造型多么重要。乡村学生妹和网红女神之间，只差一个大波浪。”
她这么贬低我，我竟然是悲催地习以为常了。
而朴仁赫绕着我走了两圈，试探性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又把它们都放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没有忍住摸了一摸，像是在探究自家养的宠物狗的毛色如何，值不值这个价钱。
“朴仁赫，你怎么看？”吴允儿问他。
他点点头，最终下了一个结论：“挺好摸的。”
我呵呵。
到了店门口，吴允儿提议一起去吃一个饭。“现在这个点不上不下的，也不算晚饭了，该算夜宵了。”末了她还拍拍我的肩膀，“沈森森你看，陪你弄个造型，我们两个人从下班开始等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按照吴允儿的这个话头，现在的我的标准做法，该是立刻豪爽地提议去大吃一顿，我请客。
但是回想起刚才那条短信，我满脑子都是季深的事。最后只好非常不给场面地弱弱说了一声：“不然你们先去吃吧？我不太饿，想先回去了。”
吴允儿气结。
“你可以啊沈森森，过河拆桥。”
当最后她恋恋不舍地跟着朴仁赫走的时候，还回过来给我好几个眼神：“这顿我帮你记着了，下回得请啊。”
回到出租屋，我终于鼓起勇气添加了季深为好友。
当他的昵称和头像出现在我的聊天好友界面当中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竟然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在这之前的他，像是我偶然间才能瞥见的华丽的场景，绝大部分时间，都与我隔着一个大银屏的距离。
但现在，他出现在我的好友界面里的那刻，我觉得手心都开始微微颤抖。
只要我点开这个界面，打下一句话，那一边的他就可以立刻接收到。然后，回应我他的想法。一如寻常的老朋友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人是季深。是我始终在潜意识觉得，不会再和他产生任何交集的男人。
“在？”
突如其来发过来的一条问候，手机抖了一下，我的手也抖了一下。
正好就是季深发过来的。
在我加完了好友之后先斟酌着该怎么来第一句出场白，对方却立刻娴熟地打了一个招呼。一个中文汉字，再加一个标点。
我深吸一口气，跑到洗手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发型还算整齐，脸色也过得去。
反正隔着一个屏幕对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干脆就豁出去了。
“你好，我是xxxx，”我没有说真名，只是把我现在这个改了无数次的新昵称报给了季深，顺便一提，“金助理让我和您沟通一下关于这个软件的具体事项。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要交代的事情，您都可以找我。”
这种看上去相当具有专业的态度的话，其实我反反复复打了许多遍。发出去的那刻，我自己一念，发现一下就把我自己代入成了他公司里的员工，完完全全就是对待领导的那种态度啊。
抱着手机等了很久，却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回复。
自从那条非常积极的“在？”之后，他那边就再没有其他的动静。我不禁开始联想，此刻的季深究竟在做什么呢？他白天都会有什么安排？晚上都会做点什么事情？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对于他一无所知。我所看到的与接触到的关于季深的几次交集，不过是漂浮在生活表面的一点蛛丝马迹而已。
门开了，时针正好是十一点。吴允儿回来了，换鞋，卸妆，洗脸刷牙。路过我房门的时候，她把一袋子看着很好吃闻起来又非常好闻的东西放在了我桌上。
“朴仁赫坚持要我带点东西回来给你，说你没吃晚饭，怕把你饿着了。”说完她轻飘飘看我一眼，眼神里的意思满满都是：你就知足吧。
我感动地摸了摸吴允儿的头发，然后拆开包装大快朵颐。其实我是真饿了，但又觉得有什么事情总是放不下。
直到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终于又滴滴滴，轻微震动了一下。
同样是在这个聊天界面里，我看到季深回过来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