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后,我也不止一次反思。那天模样吓人,季深肯定不会认出我,我又何必做这些手脚拙劣的蠢事?
或许见到他之后的正常反应,该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产生任何交集,该是再好不过了。
可为什么当时的我什么都没做,只顾着埋下自己的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尽可能地躲避?
电梯门终于在一个世纪之后打开,季深走出电梯,我愣愣地到了12层,在密封的空间里待了足够久,又愣愣地按了11,重新回来。
这一场面试其实不算顺利,面试官是一个在行业里已有十年资深经历的从业者。几句问答下来,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软肋。
最后只好草草收尾,对方说了一些感谢面试和静候佳音的客套话。也没有留我的简历和作品。我捧着它们出来了。
路过办公室时,我隔着落地窗看到了里面的季深。
他坐在一张深棕色的北欧风格沙发上,睫毛垂落,认真看着手里的文件。
保镖恭敬站在两边,另一边的秘书给他上水。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士从自己办公桌上抽出了几分剩余文件,递到了季深前面的茶几上。他搓着手,显然非常重视眼前的人。
最后季深在文件上签了字,站起来和那位男人握手。
他淡漠的眼神似有似无地飘过落地窗这边的时候,我像被闪电击中,落荒而逃。
事后一想,他未必看到我了。
落地窗外是一整个公用办公室,无数格子间。忙碌的人在我身后穿来穿去,怎么可能唯独我被定格进了镜头?
可为什么回来的路上就是心思不定,还坐错了地铁站的方向?
我想,我陷入了一种无解。
吴允儿开门的时候,我听到了。
出去迎接她,她倒是被我突然出现在黑暗中的阴影吓了一跳。
她压低了声音骂,姐姐你有没有毛病?现在凌晨两点了,不知道的我以为你入室行窃,报警抓你!
我也是被骂得一愣,看了看墙上的时间。
“原来这么晚了,我就是翻了两下身,一直睡不着。”
这一天晚上,吴允儿破例让我进了她的房门。
床上是凌乱的衣服,没有坐的地方。她像捆一束麦子一样把它们丢到别处,招呼我坐下来。
“别客气。”她说。
“谢谢。”我回。
屋子里点了一盏暖黄色的阅读灯。吴允儿坐在边上,正记着自己的账本。
我坐在她对面,老半天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房东这个月又涨了两百月租……”她记着记着,抬头问我,“收了你多少?”
我一愣。
“两千。”我回答。
她发出了一声“啧”声,继续记着自己的账本。直到合上本子,这才看了我一眼。
“你当时应该和她还还价。”她边说边整理起自己的东西,“你租的时候茜茜她们在吧?和她们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不过房东和茜茜她们交代过的,不让和新来的说。”
当时,我还不懂这些话的意思。
直到吉菲搬出去后有新人要住进来,我才知道老板娘一直履行着“差价房租”。
——我给你们的价格可是已经优惠过的,你们不要和明天过来看房的说啊!
诸如此类,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学到不少。
可眼前,这个当下,我只是有些感激吴允儿收留了我。
“要不是你,我估计今晚都睡不着了。”我说。
她就睡在我身边,已经卸了妆,海藻般的头发里有淡淡香味。
“这张床还是第一次有其他人睡。”她声音闷闷的,像是快睡过去了,“你应该感恩戴德,感谢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就这样,我也有点困了。
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我记得自己问她:“我总是控制不住想起一个人,见到了却总是躲开,我是怎么了?”
她都不经过脑子:“是男人吧?”
我没有回。
过了一会儿,传来她的声音。
“很简单,你喜欢他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