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允儿原本不叫吴允儿。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字。
大概是在她的圈子里混得多了,见惯了各种名字娇滴滴与其外貌非常相符的嫩模们,她也随了一个大流,给自己改了个韩式的艺名。
对于人情世故,我始终觉得她比我见识得更多。
但这一次,她或许是推断错了。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临睡前,我意识朦胧着纠正了这个错误,“‘……才见了几面的功夫……”
说着说着,我也陷入了沉沉睡眠。
两个人非常有默契,齐齐睡到了下午三点半。
起床的时候吴允儿竟然没有忙着梳妆打扮,而是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用手机点开了一部家庭伦理剧。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帮我点好了外卖。
“这次不熬粥了?”我问。
她的视线追随着手术台上等流产的撕心裂肺的女主,头也不抬:“偶尔放纵一下。”
一个工作日的下午,两个姑娘就这样宅在小房间里,吃着外卖看流水剧。
后来我才知道,昨天晚上吴允儿回来的时候,已经经历过了一场泼酒一场撕逼,然后她态度高傲地扭头就走。回来在暖黄色的小房间,记着账本收拾着衣服。
她失业了。虽然我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宅一天之后,她开始拉扯着我四处找工作。而我在H城待了这些天,除了那份悬而未定的面试,并没有什么其他收获。
“你没有试过化妆吗?这些借你,你抹抹看。”
她把一个袋子拎到我面前,倒头一倒,哐啷当啷,掉下无数的瓶瓶罐罐。
“有些还是吉菲推销给我的,我试了下,不贴我的肤色。”她说着挤开一瓶乳液,拍到我的脸上。
先是底妆,再是隔离霜和BB,完了她开始拍粉饼,给我描眼线。
“……别涂的太白了。”中途我还是稍微挣扎过。
她拍掉我的手。
“这是水蜜桃妆,很雾面的,保准你像一个韩剧女主角。”
折腾了两个小时,我们终于出门了。一路上回头无数,不知道是看吴允儿的,还是看我的。
但这种感觉,的确前所未有。
她带着我去了一个地方,穿过喧嚣闹市区,最后停在一家看上去已经倒闭的KTV前面。路上她絮絮叨叨聊了堆有的没的,主要是夸自己的手艺好,再夸我很“吃妆”,稍微一画就成样子。可快到了地方,她就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给自己补口红。接着在楼下见到了一位面试负责人,聊了几句,把我们带上电梯引荐给了一位什么总监。那人又拿着我们在楼下填的两份简陋的个人情况,把我们带进一个包厢。
原来这不是一家快倒闭的店,而是刚要开起来,还没正式营业。不过我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但看了一眼身边的吴允儿,发现她竟然出乎意料的淡定,张嘴就喊对方“大哥”,几句套路下来,已经摸了一个半熟。
朋友确实有这样奇特的力量。坐在她的旁边肩挨着肩,你会自觉地就把自己和她归为同一类人。
我们今天有着差不多的装扮,穿了同样款式的衣服,连口红的颜色也是同一支。在外人眼里,我们像是一对好姐妹吧?
那位面试的总监大概对我们总体都满意。
“要是没其他什么问题,你们明天就可以过来上班了。”临走的时候,又特地叮嘱了一句,“有其他的小姐妹,也可以推荐过来。”
今天的面试,到此为止了。
直到走出去,我依然觉得这一切多么不真实。循规蹈矩投了这么多天的简历,反倒跟着吴允儿试水的第一家就一切顺利。
她为了庆祝自己又找到了新工作,一副财阔的样子带着我大摇大摆逛了附近银饰店,挑下一对尾戒。
“我没钱还你。”我说。
“谁要你还了。”她轻声嘀咕。
尾戒很漂亮,上面有半只翅膀的样式。我和吴允儿一人一只。
回到家后,我告诉她我还是不去了。没入过这行,怕接受不了。
吴允儿倒是看着我笑,一语点破我的心思:“怎么?还怕我逼良为娼?”
在她一半好笑一半逗着乐的目光下,我开始上网找新工作。她终于把攒了好几天的一捆衣服拎到洗衣机里面去洗了,顺便在我耳旁碎碎念:“你上次去面试的那家公司给实习生多少?月薪一千五,不够你供着房东吧。”
这就是吴允儿的思维。她认定房东一家三口,还有那个刚出国的小儿子,全都是靠她们这样的房客每个月供着吃喝。
“一个包厢开一桌啤酒一万四,你就能拿七千。就是一晚上的功夫。”她开始坐下来卸妆,顺便友情提醒,“对于他们那种有钱人来说,一晚上流水掉一两万,根本不算什么。”
吴允儿大概和很多有钱人打过交道,以至于她说起这些来面不改色,只是一种善意的普及。我们面试的工作美名其曰“包厢公主”,按照她的说法,有足够人脉资源,打个电话喊几个款哥过来消费,最后能和公司五五分账,一半提成。
吴允儿教我,漂亮是一种资源,老天宠你,能用白不用。
但我毕竟没这个胆子。被我爸知道,打断我的腿。
“你瞧瞧你。”
她大概也是嫌我没有出息,一阵嗤笑过后,又想起什么:“那平模呢,你做不做?”
平面模特?
“还有一家正儿八经的工作室约我面试,待遇还成。他们还吹嘘,曾经和季深手下的一家公司合作过杂志拍摄。”
季深。
我划着手机屏幕的手忽然就停顿住了。
魔法粉末似乎又在空气里发酵,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并不是我刻意逃避,只是我又一次地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