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衡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爹爹,竟然还有第二个男人,愿意包容她,守护她,将她的生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而且,他们似乎才相识了短短的几个时辰。
也难怪,魏青衡是家里的独女,伯父又无子嗣,她从来缺少玩伴,几乎是一个人长大的。小时候,家里有个教养嬷嬷,人不坏,但却有点迂腐。她总是在魏青衡的耳边说男人不是好东西,当他们想得到你时,嘴边像抹了蜜一样,说些花言巧语来哄你;当他们把你玩腻了,脚底就像抹了油一样,立马溜之大吉。所以,除了自己的爹爹,哪个男人也不能相信。
魏青衡想:身边这个少年,脚底的油一定抹了很多,所以拉着她还能跑这么快。他没有说过花言巧语,做的事情却像蜜糖,深深地甜进了她的心里。
如风的少年和如花的少女,就这样相互牵连着,跑得越来越远……
约摸跑了三个时辰,两人在一个庙前停了下来。魏青衡弯下身子气喘吁吁,少年却像没事人一样,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魏青衡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直起身子,往庙的方向定睛一看,这庙是用红泥砌的,屋顶盖着碧瓦,成色很新。庙头正中方挂着一个牌匾,上书两个潦草的大字:草庙。
魏青衡没来过这儿,但她觉得这庙的名字很眼熟。只是,草庙上一点草也没有,为何会唤作草庙?
少年推开朱红色的庙门,走了进去,魏青衡紧随其后。当她看到庙里的第一眼,立马惊呆了!
满地都是碧油油的杂草,足有一手高;而且似乎刚有人打理过,高低齐整,分布均一。庙的正中间是一座彩色的泥像,高达一丈,看她的穿着和姿态,似乎是个采药的医妇。果不其然,魏青衡在泥塑下方的石垫上看到几个字:神医王彩女之像。
神医王彩女?魏青衡有几分纳闷,桃溪镇上只有个神医叫王思彩,而且还是个男人,怎么会凭空冒出来个叫王彩女的女神医?
少年走到泥像的面前,跪拜道:“婶婶在上,侄儿来看你了。”
见眼前的少年称这座泥像为婶婶,魏青衡更加纳闷了。出于尊重,魏青衡也对着泥像拜了三拜。
少年偏过头来,笑道:“我婶婶见了这么漂亮的侄媳妇,在天之灵也一定可以安息了。”
“谁是你媳妇了!”魏青衡朝他啐了一口,脸上却笑着。
拜罢,两人靠在庙的一角稍事休息。他们之间隔着一尺的距离,少年便往魏青衡这边挪了一下,魏青衡没有动,她粉红色的手放在草地上,少年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魏青衡扭了一下,别扭地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少年笑道:“连夫君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也敢嫁,真是个开放的女人。”
“你胡说什么!”魏青衡几乎是怒了,猛地抽回手。每次她一对少年产生好感,他就会说出一些惹人憎恨的话来。
少年自知轻薄了她,也后悔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一急,便去打自己的嘴,边打边说:“要你这张嘴有何用?话都不会说。”
魏青衡“噗嗤”一声笑了,少年也笑了起来,两人间的气氛缓和了很多。少年站起身来,对着魏青衡佯装一拜,道:“娘子在上,小生姓王,单字一庐,不知娘子芳名?”
魏青衡道:“我叫魏……”她沉吟了一下,说:“我叫魏衡,你可以叫我小衡。”
王庐点点头,轻念了几声“小衡”。
魏青衡突然问:“那个老女人身上穿的戏服是你的吗?”
王庐见被识破了,哈哈笑道:“是我的。”
魏青衡追问道:“那桃溪大会那天,我在街上遇到的耍戏法老头是你啰?”
“正是在下。”
魏青衡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总觉得少年很熟悉,不像是才认识了几个时辰。不过,她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王神医姓王,你也姓王,他该不会是你的叔叔吧?”
“哈哈,不愧为我的娘子,果然聪明绝顶。”王庐大笑道。
听王庐这么吹捧自己,魏青衡也忍不住笑了。突然她想起王神医对魏家的态度,不禁忧从中来。她还不能把王庐当成自己人,因为他们没准和自己的家人有血海深仇。王庐虽然于她有恩,但三番五次地欺骗她,也绝对不可轻信。魏青衡想从王庐口里探听更多的消息,便又问道:“我只听说桃溪镇有个王神医,曾经用三味药救活了桃溪镇的所有人。怎么会又多出来一个王神医呢?”
王庐笑了一下,只说:“这件事日后再与你说罢。”
魏青衡不甘心,但也不好说什么,两人就这样休息了片刻,天突然黑了下来。大片大片的黑影肆意弥漫天空,月亮还没升起,周围黑得让人不知所在。
魏青衡想回家了。她的爹爹和娘亲一定已经发现她失踪了一天,正在四处找她。她拉住王庐的衣袖,说:“天已经晚了,我该回家了。”
王庐说:“好,我送你回去。”
魏青衡问:“那你去哪?”
王庐摇摇头说:“我的茅屋肯定已经被那女人毁了,也不知道她走了没有。罢了,待我送你回去,再来这寺庙凑合一宿吧。”
魏青衡想也别无他法,便只好答应了。
可还没等他们走出寺庙,就听见两个女子在庙外谈话,其中一个声音圆润的说:“师父也不把这庙的方位说清楚,害得我们白找了一整天。”另一个声音清脆的说:“师姐,既然到了,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吧。”
魏青衡和王庐心中一惊,赶快闪到泥塑后面,偷偷地瞧着进门而来的两人。一个大概二十来岁,相貌端庄,身穿朱红色的褙子,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另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相貌清纯,身穿明黄色的衣裙,左右腰间各系着一把短剑。
她们站在泥塑前,仰视着王彩女泥像。黄衣女子发出一声感叹:“她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胡说!”红衣女子叱道:“她死的时候你才几岁,怎么会对她有印象。”
黄衣女子道:“我虽然没见过她,但好歹也听说过她的事迹。当年,桃溪镇上的百姓们都染上了一种奇怪的病,面色潮红,气喘不停,干不了重活,不出三月就因虚弱而死。是王彩女神医,用三味极难求得的药材,救了全镇的人,而自己却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不治身亡。她在我心中就是这种高大仁爱的形象,所以我才说和我想得一模一样。”
红衣女子冷哼了一声,说:“不过她却是师父最大的仇人,我们应该把这泥像推倒,把这庙砸了,方才解了师父的气!”
泥塑后的魏青衡和王庐都大吃一惊,不知道这红衣女子口中的师父是谁,竟然和王彩女有如此深仇大怨?王庐生怕那两个女子真的把婶婶的庙砸了,便想出去教训她们一顿,幸好被魏青衡拦住。
只听黄衣女子说:“师姐,师父只叫我们来往这泥像上啐上几口,并没说要砸了泥像,咱们还是不要造次吧。”
红衣女子没有吭声,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她对自己小师妹满脸的不爽,魏青衡微微一笑,王庐却没心思顾及这些,他听说两人要往泥像上吐口水,气不打一处来,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侮辱婶婶的泥身。
黄衣女子知道师姐心中不悦,便讨好地说:“师姐,前面的地方让你啐,我去啐后面。”说着就往泥塑后面走来。
王庐运起轻功,如神般飞到黄衣女子背后,伸出两根指头,往她背心一点,黄衣女子瞬间不得动弹。红衣女子听到动静,往这边走来,边走边叫道:“师妹?师妹?你还好吗?”
王庐又如法把红衣女子制住,然后叫出魏青衡。魏青衡捧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麻绳,将两个女子的手和脚都绑了。王庐解了她们的穴道,强制她们跪在王彩女泥像前。
红衣女子骂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这样对待老娘,你们知道老娘是谁吗?”
王庐道:“我管你是谁,敢对我婶婶的泥像不敬,我就敢绑你。我不仅敢绑你,还敢踢你,打你,把你丢到农家养猪的粪坑里,让你干干净净的衣服变成粪色!”
“你婶婶?”黄衣女子惊道:“你是李霜秋的儿子?”
“又来了。”王庐无奈地一摊手,对魏青衡说:“她们总在我面前说李霜秋,可我真不知道李霜秋是谁啊!”
“等一下。”魏青衡忽地说:“她们也知道李霜秋,难道她们的师父就是我们在茅草屋遇见的老女人?”
王庐立刻问黄衣女子:“说!你们的师父是谁?”
“师妹,别告诉他!”旁边的红衣女子叫道:“这个小杂种不配听到我们师父的名字!”
“你这泼皮女子,骂谁是小杂种呢!”王庐冲过去想给红衣女子来一拳,但是拳头停在了半空中。他想了想道:“好男不跟女斗,信不信我立刻把你扔进山里喂狼!”
“噗嗤。”黄衣女子笑道:“这山里哪里有狼。小哥哥,你过来,我告诉你我师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