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魏青衡和谢麟安皆大为震惊。魏青衡头一次听说月亮山里有封藏百年的宝藏,惊讶得合不拢嘴,而谢麟安一时摸不清黑鹰的用意。
原来早在祭剑大会之前,“千里追踪”便失踪了。那天谢麟安带着它去城西探查消息,路上口渴,便找了个茶馆坐下喝茶。才一盏茶的功夫,系在树上的“千里追踪”就不见了。谢麟安心中一急,抓起小二挥拳就打,小二连声求饶,把老板娘引了出来。
老板娘吃惊地道:“公子,原来那马是你的?我看见被一个身穿黑衣,脸上有疤的汉子牵走,往西边去啦。”
谢麟安见老板娘说得诚恳,便往西边追去。走了一二里路,并没有看到有什么身穿黑衣,脸上有疤的人,心想会不会是老板娘骗他,连忙折了回来。
回来一看,茶楼已经关了门,里面的人都不知去向。谢麟安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沿途向人打听“千里追踪”的下落。
这才打听了两天,便碰上桃溪镇的祭剑大会。谢麟安心想因为这个祭剑大会,天下群雄聚集桃溪镇,大会完后他们各自回家,若是带走了“千里追踪”,自己上哪去找它?一时恼怒之下,他冲上擂台,想给举办祭剑大会的人一个教训,谁知被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这就罢了,可是现在“千里追踪”出现在自己眼前,却已经是一匹死马,黑鹰还诬指他意图谋得月亮教的宝藏,如何叫不他怀疑当初偷走“千里追踪”的就是黑鹰?
魏青衡道:“黑鹰叔叔,你会不会弄错了?‘千里追踪’也许只是想找到它的孪生兄弟呢。”
“衡儿也知道这事?”黑鹰眸子一深,意味深长地看着魏青衡。
谢麟安知道魏青衡没有城府,再这么说下去迟早会把更大的机密泄露出来,便道:“黑鹰,你好歹也是月亮教的宗主,怎么可以凭白无顾冤枉人?你说我妄图寻找月亮山里的宝藏,拿出证据来!”
“哼,臭小子,你单枪匹马闯我黑衣阁,我就是马上把你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是我现在不杀你,我把你关起来慢慢地拷问,看你交不交代实情!”黑鹰一声令下,众兵士便以多围少,将谢麟安抓了起来,押往牢房。
魏青衡急道:“黑鹰叔叔,谢麟安绝对不是坏人,你放了他罢!”
“是吗?”黑鹰看着魏青衡,突然笑了起来。“衡儿,你好不容易见叔叔一次,叔叔一定要好好款待你。你小时候最喜欢看叔叔训鹰了,这回,叔叔带你去看老鹰是怎么训小鹰的。”
悬崖边的一棵酸枣树上,筑着“蹑风”和四只小鹰的巢穴,魏青衡站在树下,看见“蹑风”口里衔着食物,让四只小鹰争抢。小鹰时而尖叫,时而跳起,有时为防止其他的小鹰抢到食物,还会用尖喙啄自己的兄弟姐妹。魏青衡救起的那只小鹰无疑是最弱的,它几乎被每只小鹰啄过,叫声也最为凄惨,最后食物却被“蹑风”给了那只最凶的小鹰。
魏青衡从小就知道老鹰是这么训小鹰的,但亲眼目睹还是头一次。在白三公洞窟里的几天,她和自己救起的那只小鹰产生了感情,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琥珀”。此刻她很是担忧,对黑鹰道:“‘琥珀’离开了妈妈这么久,自然抢不过别的小鹰了,照这样下去,它一定会被饿死的!”
黑鹰道:“饿死了又如何,这世界本来就不是公平的,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是它自己不行,也怨不得别人。”
魏青衡听到这话,觉得大有深意,心想:难道在你心中,爹爹和你也是强者生存弱者淘汰吗?那又把祖宗家法置于何地?
黑鹰见魏青衡沉吟不语,忽地笑道:“但是这规则,在我们衡儿这里可以改一改。你若是真的喜欢‘琥珀’,我便把它送给你,让你养,如何?”
魏青衡摇摇头,道:“我不愿意,‘琥珀’跟了我,就再也不能在天上飞了。一只鹰只能在地上爬,不能在天上飞,那它还算是什么鹰?”
“哈哈。”黑鹰笑道:“衡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真不愧是大哥的女儿。不过要是‘琥珀’被饿死了,你可不要哭鼻子哟!”
魏青衡跺了跺脚,道:“它不会被饿死的!你瞧着!”她撅起嘴,运起丹田之气,从喉腔内发出清远而悠长的“嘟——”的声音。
鹰巢内的“琥珀”听到这“嘟——”的一声,立刻发出清亮的叫声。魏青衡笑了起来,在树下挥着手臂呐喊:“‘琥珀’你是最棒的,使劲抢,使劲抢,啄它,对,啄它,嘟——”
“琥珀”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争抢的劲儿变得猛烈起来,先斗败了身边的一只,又斗败了不远处的一只,最后三只小鹰联合起来攻击它。它们用尖尖的喙啄它的头,啄它的脖子,它的背,“琥珀”乌黑的羽毛被啄下来一大片。“蹑风”叼着肉,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幼崽打架,管也不管一下。琥珀似乎被啄疼了,斗争的劲儿也没有之前足了。
“‘琥珀’,别怕它们,你一个就能打败它们三个!看到背上有点黄的那只了吗?啄它的头!你的爪子呢?用上爪子!对呀对呀,就是这样,嘟——”树下的魏青衡那股激动劲儿丝毫不比树上的小鹰弱。
“琥珀”受到了魏青衡的鼓励,又狠狠地和自己兄弟姐妹斗争了起来。最终,“蹑风”嘴里的肉落入了“琥珀”的口中。
“哈哈。”魏青衡拍手笑道:“我就说了‘琥珀’行吧?它以后没准能接替‘蹑风’的位置,成为鹰群的新一代首领呢!”
黑鹰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异之色,他没想到这只离巢许久的小鹰竟然有这般战斗力。他爱鹰至极,并不为“琥珀”听魏青衡的话而恼恨生疑,而是很乐意看到“蹑风”的孩子中有能够担当大任的。
仅仅在兄弟姐妹中抢赢了食物并不算什么,对于鹰来说,飞翔才是它们最重要的本领。黑鹰运起气,对“蹑风”发出“嘟——”的一声号令,“蹑风”停止了喂食,看了黑鹰一眼,便将自己的孩儿们一齐推下了巢穴。
那巢穴本来筑于歪曲生长的酸枣树上,往下便是万丈悬崖,“蹑风”这一推,几乎不带任何犹疑,而瞬间掉落的小鹰们都慌了神,翅膀来不及打开,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魏青衡慢慢走到山崖边,往下望了一眼,连忙撒腿回奔。这座山崖比白三公洞窟所在的山崖更高更险,山壁陡峭,树木无法生于其上,满目皆是红色的、嶙峋的怪石。
她即使跑到安全的地方,仍然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之前经历的高空坠落不仅没有让魏青衡胆子变大,反而让她越发畏惧高山险谷。
黑鹰见状,不露声色,心中却有几分得意。他自小便能在崖间飞跃,悬崖峭壁于他来说比爹妈还要亲切。他看见一只小鹰从崖底飞了上来,便拍拍魏青衡的肩膀,道:“衡儿快看,飞上来的那一只是不是你的‘琥珀’?”
魏青衡应声看去,那只小鹰扇动着小而有力的翅膀,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飞回巢穴后,“蹑风”终于表现出母亲的爱怜,将它护在翅膀之下。魏青衡看见它的背上有一缕黄毛,便摇头道:“我的‘琥珀’毛色纯黑,和它妈妈一模一样,并不是这只。”
“你看那只呢?”黑鹰又指道。
魏青衡看见新飞起的这只小鹰身上披着绿色的草屑,猜想它或许是幸运地掉入了草堆中,没有摔伤自己,又扇动翅膀飞了上来。它的爪子颜色偏土黄色,不是乌金色,魏青衡再次摇头道:“也不是它。”
紧接着,第三只小鹰也从崖底飞上来了,它的眼睛是灰色的,仍然不是“琥珀”。它两只翅膀都折断了,鲜血从翅膀上滴滴坠落,却依然拼命扇动着翅膀,看得让人心惊肉跳。终于,它飞到半空中,再也没有力气飞了,又“啪”地坠落下来。这一次坠落,魏青衡和黑鹰等了很久,都没有看见它再飞上来。
山风轻轻地拂过魏青衡的脸颊,头顶的烈日照得她的伤口有些发痒,她双手还抱双膝,低垂着眼眸,心中充满了悲伤,是为了那只再也飞不起来的小鹰,也是为了可能已经摔成了肉泥的“琥珀”。
黑鹰心中有些惋惜,“蹑风”一胎才生四只小鹰,这就死了两只。不过他更乐于去为胜利者摇旗呐喊,而不是为失败者暗暗垂泪。于是对魏青衡道:“衡儿,它们不会再上来了,你也累了,回房休息吧。李耳,带大小姐回房休息。”
李耳走上前来,伸出手,道:“大小姐,走吧。”
“我不走,我要再等一会儿。”魏青衡坐在地上,执拗地道。
黑鹰见这侄女儿脾气倔傲,心中不喜,道:“小鹰从谷底飞起来只要一点时间,现在时间到了,你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
“我不走,我要在这儿等‘琥珀’飞上来。”魏青衡只是说道。
“哼!”黑鹰冷笑道:“小鹰再怎么倔,能力不够、飞不起来终究也是一死。你想呆便呆在这儿罢。李耳,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