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庐听到魏青衡摔到地上时发出的声响,便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用肩头接住黑鹰飞来的一脚,蓝色的气流圈在他身边不断扩大,几乎要把黑鹰包裹进去。
黑鹰见状不好,连忙把脚缩回,王庐反手一抓,捉住了黑鹰足踝。他看着黑鹰撕心裂肺地喊道:“我明明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了,你为什么还要杀小衡!”
“因为她竟然想劝你放弃报仇。”黑鹰冷冷地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小伎俩,你不过是想骗我相信你,然后趁机救走魏青衡。”
“原来你已经发现了……我好后悔,我不应该对小衡说那些狠话,她在九泉之下一定也还在恨我。”
黑鹰道:“你叔叔要杀她全家,你却要救她,你这样做对得起你叔叔吗?”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王庐运起十成内力,向黑鹰的脚踝震去,蓝色的气流圈越来越大,黑鹰的头发和衣带都被气流卷入其中,他感觉到一丝疼痛。
黑鹰不敢怠慢,一声呐喊,将全身的功力施展了出来。气流圈顿时被破了个大口,冷风如海水般倒灌其中。王庐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浪潮裹挟着他,时而高升,时而坠落,他站也站不稳,坐也坐不得,整个人跌跌撞撞,极其难受。
地面上的人看着黑鹰的白光冲破了王庐的气流圈,王庐像是被破了功力一般,再也爬不起来,都兴奋地鼓掌呐喊。
黑鹰终于把王庐逼到了绝境,可是他仍然担心王庐并没有使出全部功力,决定做最后一试。他将真气凝聚掌中,向王庐劈来。
王庐闭上眼,张开双臂,迎接着黑鹰迎面而来的一掌。黑鹰见王庐不再躲避,心中大叫不好,他的手掌距离王庐的胸口只有一寸,此时已经收拢不及。情急之下,黑鹰关闭气门,让自己的掌心的内力化为虚无,即使打在王庐身上也不会使他毙命。
王庐身中一掌,急速往地面坠去。黑鹰追至半空,接住了王庐。王庐发觉自己降落的速度便缓了,睁开眼,看家眼前的人是黑鹰,他凄然道:“为什么要救我?”
“你死了,我怎么跟你叔叔交代!”
“小衡死了,我一个人怎么能苟活!”
风无声无息地吹来,王庐望着在云中穿梭的月亮,心中无限凄凉。他但求一死,好让小衡在黄泉路上有个伴,至于世间的仇恨,人们的生死都与他无关了。
可是他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明月啊明月。”王庐心中念道:“我求你把我的心声带给小衡,告诉她走慢一点,等等我……”
待他们落到地上,王庐看见魏青衡的尸体已经不见了。他的心头豁然开出了一道口子,一束阳光照了下来,心想:“小衡难道没有死?她是不是找个地方藏起来了!”
黑鹰也很是奇怪,对众人道:“怎么回事?你们谁把魏青衡的尸体收走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摇头。
黑鹰是决意要杀魏青衡的,他喝令众人立即去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众人得了命令,一刻也不敢怠慢,便一哄而散。王庐担心他们会再次伤害魏青衡,急忙运起轻功,想争在这些人的前面找到她,却听见黑鹰在背后叫道:“王家兄弟,我虽然不会杀你,不代表不会杀这小子!”
王庐回过头,看见黑鹰左手拎着谢麟安,右手抓着一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谢麟安的手脚还是不能动弹,但已经能张嘴说话了。他对着王庐喊道:“不要管我,去找小衡!”
剑刃把谢麟安的脖子划出了一道血痕,他眼神坚定,没有一丝畏惧。
王庐和谢麟安萍水相逢,也曾亲密相处过,他不忍谢麟安就这样死去,便道:“黑鹰,他好歹也是庐山教教主之子,将来要继承大业的,你这样做就不怕庐山教与你为敌吗?”
黑鹰冷笑道:“这小子一口咬定我杀了他伯父一家,我若放他回去,岂不是给自己增了个大敌?”
谢麟安道:“你这样想便错了,就算我死了,我的家人、族人,还有曾经受我伯父一家荫蔽的平民百姓也会前仆后继来找你报仇的!”
“哦,是吗?”黑鹰手中的剑又往谢麟安的脖颈深入了一截,“可是就算那一天到来,你也看不到了,哈哈哈哈……”
王庐看见谢麟安命在旦夕,心中一急,趁着黑鹰心中得意,运起内功震掉了他手中的剑。黑鹰回过头来,眼中喷薄出熊熊怒火。
“黑鹰,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会放了谢麟安?”
黑鹰一听这话,知道王庐的心志松动了下来。他心中一喜,道:“你的筋骨奇特,头脑聪明,是个练武的奇才。我要把你培养成第一武士,在我黑鹰手下效命。”
“我答应你。”
“呵呵。”黑鹰笑了起来,“你以为第一武士是那么容易当的吗?首先你得有一颗誓死效忠我的心。”
王庐瞪着黑鹰,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五毒教有一种‘忠心蛊’,我将此蛊喂入你的血脉,从今往后,你若敢对我怀有二心,便会日日夜夜被蛊虫折磨,七窍流血而死。”
王庐心中一抖,他答应得那么快是为了救谢麟安,却没想到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怎么,你怕了?还是根本就不想忠心于我?”
王庐沉吟了半晌,迟迟做不出决定。
谢麟安知道任何一个自由的人被喂下这种蛊毒都是极其危险的,他不想欠王庐这么多人情,便道:“王庐,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你我萍水相逢,根本不必为了我做这种牺牲。”
是吗?王庐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些。他知道自己服下那蛊毒迟早会死,若是小衡已经死了,他便随了她而去。若是小衡没死,那便让谢麟安照顾她一辈子。他相信依着谢麟安对小衡的喜欢,一定会好好对待她的。那样自己就是死也无憾了。
想罢,他做出了决定,对黑鹰道:“若是我服下蛊毒,你一定会放了谢麟安吗?”
黑鹰笑道:“君无戏言。”
王庐道:“那很好,把蛊虫拿出来吧!”
“王庐!你这样做,我是不会领你的情的!若是青衡妹子还活着,她也会恨你怨你的!你想想青衡妹子,你不想再和她在一起了吗?她心里除了你,可是再容不下别人了!”谢麟安因激动而青筋暴起,脖子上的伤口也泌出了大片殷红的血。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能动了,只是行动还不利索,再给他一点时间一定能完全恢复过来。
而黑鹰见谢麟安不能动弹,早已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他把剑掷于地上,吩咐侍从把五毒教的周姑娘请来。
王庐和黑鹰站在草地上,默默地等待着。月亮又钻进了云层中,几根燃烧的火把照亮了脚下一亩四分地,远处灰蒙蒙的,看不清任何东西。
在这寂寥的夜空下,王庐心中的长堤被一股伤感之情豁然开出了一道口子,而后就像洪水决堤一般,他心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伤感占据了。他望着层云和月亮,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无助。
月啊,如果你能感知我的心声,就从云层里钻出来吧,去照亮我心爱的人的前路,让她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迷失方向。
月啊,如果你能感知我的心声,就从云层里钻出来吧,给我一个指引,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不会后悔?
月啊,如果你能感知我的心声,就从云层里钻出来吧。
突然间,从混沌迷蒙的树林中钻出一个身壮如牛的汉子,他向着黑鹰迈踉踉跄跄地跑过来,边跑边道:“教主!教主!魏青山的女儿没有死!”
什么!王庐和谢麟安听到此话,震惊中夹杂着喜悦,齐齐向来人望去。
那人正是挖坑埋葬魏青衡尸体的冶铁君,他满头碎泥,肥厚的手掌几乎被泥土封起来了,五指间没有缝隙,背心和腿上皆是大片大片的泥巴印子。他在黑鹰面前停了下来,喘着大气,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魏青衡没死?那你怎么不把她带回来!”
“俺一心一意挖泥巴,没注意她醒过来。她往俺身上踹了几脚,把俺揣进了坑里,还把土往俺身上推……”
“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长脑子!”黑鹰大吼道,“我养条狗都比你聪明!”
黑鹰一向依靠冶铁君来为他炼铁,所以一直都对他客气友好,不敢怠慢,这次实在是气急了,才会说出重话。
冶铁君搔搔头,道:“教主,你什么时候养了狗?”
王庐和谢麟安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黑鹰抓住冶铁君的肩膀,强压着怒气道:“你说,魏青衡的尸体是不是被你抱走的?”
“是啊。”冶铁君睁大了眼,看见黑鹰的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噼啪”一声巨响,黑鹰大手一挥,将平坦的草地砸出了一个大坑。“你给我进去,我现在便埋了你。”他用了力气,推着冶铁君往坑中走去。
冶铁君顿时慌了起来,连忙摆手道:“不要,教主俺不要。”但是身子却离坑越来越近了。
正在此时,一个侍从飞奔过来,对黑鹰道:“教主,那五毒教来的周姑娘晕了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
“什么!”黑鹰大喝一声,一掌将侍从劈成了两半。鲜血在半空中飞溅,冶铁君身子瑟瑟发抖,不住地道:“火……火……”
“你说什么!”黑鹰觉得冶铁君一定是疯了。
就在这一瞬间,谢麟安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子能自由活动了。他奔至王庐身边,说:“兄弟,快走!”
王庐喜道:“你能动了?”
“是呀,我们一起去找青衡妹子去!”
王庐点点头,两人一齐往被月光照亮的林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