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余下的人都震惊不已。戴灵犀直接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伸手摸向魏青衡的额头,道:“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
魏青衡推开戴灵犀,冷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果真是没见过世面,连梦中习得术都不知道,反而来质疑我。这一夜之间掌握别人几年才能学到的功夫的本事,就叫梦中习得术,是由桃溪镇王家先祖所创。”
“桃溪镇王家先祖?难道就是创造王家藏书阁的那些人?”
“不错,这回你相信了吧。”
戴灵犀仍摇摇头,看向于梁,向他询问此事的真伪。魏青衡心想于梁是黑鹰手下,也来自桃溪镇,必然听过王庐的传说。传说,王庐在几夜之间掌握了百家气功,就是因为学了梦中习得术。可是因为他学得广而不精,急于求成,导致元气大伤,最终身枯力竭而死。
谁知于梁一脸冷淡,对王庐的事一问三不知。
“喂!”魏青衡气得砸了一把于梁的头,道:“你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桃溪镇来的,竟然鼎鼎有名的王庐都不知道!”
于梁微微皱起眉头,负气走到一边。
戴灵犀生怕自己这个好朋友不高兴,连忙追上前连声抚慰。
魏青衡气鼓鼓地坐在石凳上,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月亮升至中空,银霜铺满大地,于梁、魏青衡、戴灵犀的头发都染上了一层薄霜,漠视戴灵犀安慰的于梁终于开口说话了。他一张口,着实让魏青衡吃了一惊。
只听他说道:“梦中习得术是王家一个极其聪明的先祖所创造的,我大概会一两招,戴灵犀,你确定要学吗?”
戴灵犀瞪大了眼睛,惊问:“你说的可是真的?世界上真有梦中习得术的存在?”
“我的话只说一次,你学便学,不学少废话。”于梁的声音又恢复了原来冷冷的样子。
“好,我学。”戴灵犀一咬牙,答应了。
于梁当场教戴灵犀梦中习得术的心法口诀,并叮嘱他在梦中要注意的事项。他说得头头是道,根本不像他说的“大概会一两招”,简直就是熟稔之至。
魏青衡心中的震惊久久不能退去,她看着眼前专心致志示范、演练、叮嘱的于梁,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在记忆里尘封了很久的人,魏青衡从来不愿意去动这块记忆,因为只要一打开记忆的匣子,伤心往事便会如潮水一般涌来。
那个人的名字,就叫做王庐。
不得不说,于梁和王庐很像。他们像的不是长相,不是说话的声音,更不是眼神和气场,而是……他们都对梦中习得术非常熟悉。
当年月亮教易主,王庐间接地害死了魏青衡的爹娘,魏青衡几次扬言要杀他报仇雪恨,但都因为心软下不去手。当时不知道是谁爆出来王庐学了梦中习得术一事,武林之中,无论大的小的,远的近的都来向他求学,王家药铺的大门被挤得水泄不通。王庐开始迫于阻力还免费教了大家一两招,到后来,身体突然开始不适,翻查资料发现竟然是滥用梦中习得术,急于求成的原因。
王庐一病不起,最后元气大伤,身枯力竭而死。魏青衡顾念当年旧情,找来副棺材将他埋了起来。从此以后,王庐被永远地埋藏了在了魏青衡的记忆之中,魏青衡不愿意去想这段过往,因为在她心底深处仍是有几分怨怼王庐的。
戴灵犀陷入了睡梦之中,他呼吸顺畅,睡得安详,这是梦中习得术进入了状态的模样。于梁果然教得不错,想当年魏青衡也是在王庐的多次教导下才达到这种地步的。
于梁抛开戴灵犀,走到魏青衡身边来。魏青衡陷入了沉思,竟然不知道于梁走近了她。
“你在想什么?”于梁问。
魏青衡醒过神来,看向于梁的眼睛,那双鹰眼锐利无比,根本不是王庐那双柔和的桃花眼。她再认真地把于梁扫视了一番,最终确定于梁就是于梁,不是王庐。也对,王庐已经去世四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面前?
“我没有在想什么。”魏青衡呼出一口气,重新把目光投向酣睡中的戴灵犀,道:“你怎么也会梦中习得术?”
“这很奇怪吗?桃溪镇的百姓谁都会一点。”
“可是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是只会一点。”
“呵呵。”于梁竟然难得地笑了起来,“我当初心高气傲,认为人们说的梦中习得术的危害都是骗人的。自己多练了几次以后,竟然真的伤了元气,不敢再练。但是毕竟是比寻常人会得多那么一点,所以看起来很牛的样子。”
他的解释似乎能解释魏青衡之前的疑问,但是她仍有些不信。她刚想说些什么,只听于梁又道:“别说这些了,这地儿太凉,我们把戴灵犀抬到床上去吧。”
“好。”魏青衡微微一笑。
次日午时,戴灵犀仍在睡梦之中,魏青衡陪在身边照看他,戴灵犀传说中的一干小妾竟然一个也没看见。可是日渐正中,戴灵犀却睡得无比昏沉,怎么叫也叫不醒。魏青衡心中一阵紧张,连忙唤来于梁。
于梁探了一下戴灵犀的鼻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自言自语道:“怪了,呼吸怎么没了?”
“不会吧!”魏青衡知道梦中习得术有些危险,但不知道一个晚上便能要人性命。她急忙伸手探向戴灵犀的鼻子,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魏青衡手背上。
奇怪,明明有呼吸,于梁为何要骗她?魏青衡转向于梁,却见他嗤嗤向自己笑着。与这张锐利阴鸷的脸很不搭的笑容!这种笑容就应该出现在王庐那张俊逸帅气的脸上!而且捉弄人的恶趣味,明明是王庐才会有的。魏青衡想起王庐出自墨派门下,易容术极高,他难道没有死,化装成眼前的人来骗她?
魏青衡决定试他一试。她伸出纤长秀美的手,抓住于梁的手,那双手的触感和大小与王庐的几乎一模一样!魏青衡的眼泪不停使唤地飙了下来,她一把扑进于梁的胸膛,叫唤道:“王庐哥哥,对不起,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却一直都把不是你的错怪在你身上。我很早就想对你说,如果你能回到我的身边,我愿意放下一切仇恨,和你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你回到我身边,不要再走了好吗?”
于梁胸膛一硬,手不由自主滑上魏青衡的脊背。魏青衡闭上眼,感受着爱人的抚摸,忽然感觉身子被人推了一下,睁开眼,却见于梁甩下“你认错人了”这句话,夺门而去。
魏青衡痴痴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靠在于梁怀里的感觉分明没错,可是于梁就是不认她。她刚想追出门去,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
回过头,戴灵犀已经醒了过来,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魏青衡。
“你和于梁大哥……”戴灵犀试探地道:“你们……”
“我们没什么,戴灵犀,你快点准备一下,午时三刻就要到了。”魏青衡擦了一把眼泪,飞快地说道。
“好吧。”戴灵犀爬起床来,稍稍洗漱了一下,什么也没吃便往演武场去了。
演武场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魏青衡和戴灵犀推开重重人群,走到广场中央。戴灵越、墨焉和几个德高望重的族中长老都已就位,他们聊得火热,全然不知戴灵犀已经走到他们跟前。
还是戴灵越眼尖,率先看到了弟弟,招呼他来身边坐下。
戴灵犀冷冷地道:“不用了,如果今天的规矩还和上次一样,那我们就马上开始比武吧。”
墨焉诧异地看了戴灵犀一眼,含笑道:“既然灵犀都这么说了,咱们也不用废话了。”
“慢着墨焉,我有一事要交代你。”戴灵越道:“灵犀是我唯一的弟弟,还请你手下留情,点到为止,不要伤害他。”
“庄主大人,你放心好了。”墨焉朝戴灵越眨眨眼,然后拔出长剑,与戴灵犀互鞠一躬。
戴灵犀昨晚在梦中学了一年的旭日剑法,此时全然没有忘记,反而融入了骨子里,一招一式都如此熟练。墨焉没料到短短半天时间内戴灵犀的剑法竟如此精进,他大喝一声,使出了全身功力,想把几十年的内力凝聚剑尖,来击退戴灵犀。
戴灵犀早就料到墨焉会出此招,他在练梦中习得术之前便央求过于梁,求他顺便教授自己一些内功。于梁便教了自己认为最厉害的一门内功,戴灵犀在梦中勤练苦练,此时竟也没落下半招。
墨焉被戴灵犀节节击退,他头顶冒汗,一刻也不敢松弛,却怎么也打不过戴灵犀。到最后的时候,墨焉奋起一击,仍然不敌戴灵犀,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在场的人除了魏青衡都大吃一惊,就连几位族中长老都站起来称赞道:“灵犀当年的雄风又回来了,老庄主九泉之下得知也该安息了。”
戴灵越眼神中充满了愤恨,她冲到戴灵犀面前,用颤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高声喝道:“你说,你是不是作弊了?我记得你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的,怎么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姐姐,我的手筋脚筋被挑断的事只有我和于梁大哥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你买通那些歹徒,让他们来绑架我,好抢走我的庄主之位?”
“别胡说,没有的事……”
“是吗?你看这是什么?”戴灵犀从袖笼中掏出一把匕首,那把匕首是老庄主送给戴灵越的成年礼物。
戴灵越大吃一惊,往后退了一步,道:“这……这把匕首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是我和于梁大哥从歹徒身上搜刮下来的。”
“你胡说什么!单凭一把匕首,你就想来污蔑你姐姐,我看你是不顾姐弟亲情,老早就想报复我代你掌管旭日山庄了吧!”
“姐姐,你代我掌管旭日山庄,我理应感谢你,但你买凶杀害你的亲弟弟,我却永远也不能原谅你!”戴灵犀看着戴灵越的眼睛,拍了三下手,只见戴灵犀的奴仆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走进人群中。
“各位长老,这就是当年绑架我的劫匪,他本想杀了我,但因为戴灵越赖账他便迟迟没有下手。幸而我被于梁大哥救下,才免受了很多折磨。”
几位长老追问绑匪当年一事,绑匪皆供认不讳。
戴灵犀看向戴灵越,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我不服!明明我比你更有管理山庄的才能,爹爹偏要把庄主之位传给你!戴灵犀我告诉你,你一直都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从来没把你当弟弟看过!”数个家丁绑住了戴灵越和墨焉,墨焉向焉了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戴灵越使劲挣扎,却都无济于事。
“姐姐,接受现实吧。”戴灵犀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庄主,你去哪儿?”身后的长老和庄中下人们皆问道。
“我去爹爹的坟上拜拜。”
众人齐声拜道:“恭送教主。”
戴灵犀回过头,对魏青衡道:“你跟我去吧,我希望你跟我去。”
魏青衡关心于梁在哪儿,却听见戴灵犀说:“于梁大哥也在那儿等着我。”她一咬牙,便跟着戴灵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