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衡躲进了深山之中,她虽然对月亮山有着天然的熟悉之感,但是仍然不足以摸清哪里有路,哪里无路。要知道,这月亮山可比不得别的地方,到处都有悬崖峭壁,稍不留神一脚踏空就会落入万丈深渊,摔成肉泥。
为了找到小绝壁神剑和孙氏剑法,达成爹爹青山和的遗愿,魏青衡不想那么快就死去。她这个人一旦决心去做什么事情,是不会轻易动摇的。可是现在,魏青衡所面临的第一道难关,不是悬崖峭壁,而是浑身乏力,饥肠辘辘。
偌大的月亮山都被冰雪所覆盖,到哪里去找吃的?魏青衡一筹莫展。从跑进月亮山到现在已经有三个钟头了,太阳即将隐藏在深山之后,到天完全黑去的时候,山谷将静幽幽黑漆漆一片,更加找不到吃的。
那么,提前出去,明天再进山来怎么样?魏青衡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她转念一想,爹爹自杀了,江湖中觊觎小绝壁神剑的人一定会抓住自己严刑拷打,直到问出神剑所在的位置为止。她冒然出生,无异于将自己暴露在空地之上,任人宰杀。
所以,魏青衡宁愿饿着肚子,也不要走出月亮山任何一步。
幸运的是,她再往前走了几十步路后,终于发现了吃的。
那是一只雪貂,通体雪白,站在雪地之上警惕地盯着魏青衡,不认真看根本察觉不出来。魏青衡停住了步子,她怕让雪貂察觉出自己的意图,导致这唯一的猎物都消失不见。
雪貂既不逃跑,也不来攻击魏青衡,魏青衡心想:难道这雪貂在保护着什么,导致它必须一动不动守在那儿?
果然,雪貂身下有两只白白的东西翻了个身,露出一对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它们和自己的娘亲一样直直盯着魏青衡,只不过它们是在琢磨魏青衡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刚出生不久的雪貂,还靠着妈妈的奶水滋养自己。而它们的妈妈,不吃别的,而是靠吃那雪莲来活命的。魏青衡曾经听爹爹说过,雪貂因为只吃雪莲,使它的营养非常丰富,就连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都是一味大补的药材。如果能喝到雪貂的血液,就可以支撑着魏青衡找到小绝壁神剑的所在地了。
于是她便坐在原地,点燃一些杂草枯枝,想制造些炭灰来逮捕雪貂。雪貂看见了火光,竟然全然没有畏惧之意,仍然站在原地给它的两个孩子喂奶。
这是怎么回事?魏青衡更是不解。
火光冲天,浓烟很快被大山里的雪所吸附住了,不怕山外的人发现魏青衡的行踪。待到火堪堪熄灭,魏青衡抓起一把炭火往三只雪貂身前走去。
这不走近还不知道,那只雪貂妈妈背上有个硕大的伤口,足有五寸之长,脊梁骨什么的都露在外面,看起来很是可怜。至于它身上有这么大个伤口,周围却一点血液都没有的原因,大概是被新下的雪覆盖了吧。
雪貂妈妈撑了这么久,终于将它的两个孩子喂饱了。它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胸脯的起伏越来越缓,怕是马上就要毙命了,可是那两只大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魏青衡,像是在警告她不要伤害她的孩子们。
魏青衡本来想把这些炭灰撒在雪貂周围,这样子雪貂因为爱惜自己的皮毛,不愿把它弄脏就会一直呆在炭灰所画出的圆圈中,任由人来捕捉。但是见雪貂妈妈这护子心切的模样,魏青衡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而自己的爸爸也在不久前死去,那份痛苦已经让她承受不过来了。这些小雪貂即将重复着魏青衡的遭遇,然而它们却没有魏青衡这般幸运——没有了妈妈的奶水,它们将无以存活。
一定要救雪貂妈妈!就算是自己饿着肚子,也不要再让一个家庭拥有像她一样悲惨的遭遇!魏青衡打定主意,开始四处翻寻雪堆,她曾听爹爹说过,在这偌大的月亮山之中,藏着很多珍贵的草药,特别是那铁皮石斛,具有回阳救逆的功效,只要找到铁皮石斛暂时延续雪貂妈妈的生命,魏青衡就有把握治好这只雪貂。
她用一双冻僵的手不停地翻找雪堆,也不管自己体力是否能支撑这么剧烈的运动,尽管雪很冷,冻得她的手通红,血液也似乎凝滞了,但是在魏青衡那颗赤子之心的热烈感召下,身体竟然足以支撑自己找到了铁皮石斛!
天呐!魏青衡不由得感到震惊,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竟然真的在这重重雪堆之下找到这极其稀有的珍贵药材,那今后的路,今后所会遇到的困难,还有什么是不能度过的呢?她激动得双手不停颤抖,热泪就那样不停滴落,“吧嗒吧嗒”砸在白白的雪上,将它们融化。
雪貂宝宝好奇地看着魏青衡,从她开始疯狂翻找雪堆开始,它们就不由得感到好奇,现在这个庞然大物终于停了下来,不知是怎么回事。
魏青衡用几块石头将铁皮石斛砸出汁水,将那些汁水收集起来,往雪貂妈妈身边走去。
雪貂妈妈惊恐地看着魏青衡,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把自己的孩子护在身后,不让魏青衡靠近。
魏青衡明白雪貂妈妈的担忧,不由得缓下脚步,口中喃喃念道:“你们不要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是来救你的。雪貂妈妈,你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付出一切,很是让我感动。要知道,我是一个从小就没有娘的人,我也多么希望自己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好妈妈。所以,我要救你,让我救你好吗?”
她就这样自言自语走到雪貂妈妈身边,抓起它的头,把那汁水往雪貂口里倒去。一开始,雪貂妈妈还有反抗的意味,但它在这深山之中生活了一辈子,总也认得出草药的味道,知道这草药对它有好处,便没有再反抗,而是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雪貂妈妈竟然恢复了体力,能够站起来了!魏青衡一阵欢喜,雪貂宝宝们也亲昵地围在雪貂妈妈身边,用自己的头去蹭妈妈的头。
雪貂妈妈感激地看着魏青衡,却不料魏青衡抓着一把炭灰向它走来。
在雪貂仅有的记忆中,自己妈妈便是被那些炭灰逼死的。它不甚明了,难道面前的这个人刚刚救了自己,马上就要把自己捉住杀害吗?
它看着魏青衡,再次把孩子护在肚子之下,决不让它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魏青衡知道雪貂妈妈在担心什么,不由得笑出声来,道:“雪貂妈妈呀雪貂妈妈,我刚刚把你救活,又怎么会害你呢?虽然我们人有的时候很可恶,但是——向我这样的人,决计不忍心伤害你们一家子的。”
雪貂妈妈像是听懂了魏青衡话里的意思,便不再后退,而是站在原地盯着魏青衡看。魏青衡讲手里的炭灰一把扑到雪貂妈妈背上的伤口之上,那一瞬间,雪貂妈妈浑身一抖,它知道大势不好,自己雪白的皮毛被这可恶的炭灰弄脏了。
雪貂妈妈的妈妈,宁愿被人抓住扒皮吃肉,也不愿让炭灰弄脏自己高贵的皮毛。这是他们雪貂家的传统和生活习性,不会轻易发生改变。这只雪貂也不例外。魏青衡见它不停地抖动着身体,想把那脏兮兮的灰全部抖掉,魏青衡见势头不好,连忙抓了把雪覆盖在雪貂妈妈身上,这下子炭火藏在了白雪之下,雪貂妈妈看不见,她的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之前洁白无瑕的模样。
雪貂妈妈不解地看看自己的脊背,又看看魏青衡,而那些小雪貂们见自己妈妈背上的伤口不见了,也变得欢欣鼓舞起来。
原来,魏青衡捡来的那些干柴枯草是一味药材,名曰“封口”,其功能是帮助伤口快速长出新肉,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更重要的是,这种药材可以帮助伤口不致发炎溃烂,不会使雪貂妈妈感染更多毛病。魏青衡开始时并不知道自己烧的草竟然是药,后来知道了也不由得惊叹这种巧合,因为“封口”的使用正是将它烧掉捣灰,敷于伤口之上。
也许,这是上天给我的一个征兆,告诉我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气馁,仔细探寻就会发现突破点就在不远处。魏青衡心里细细的想着,一不留神便随着雪貂一家子走了一段距离。
她抬起头,看着雪貂们越走越远,心想自己一不留神便走偏了这么多路,眼看天就要黑了,还怎么回到原地去。想罢扭头就走。
刚走了几步,忽然感觉自己脚背后爬着毛茸茸的东西,回头一看,竟然是那雪貂妈妈?
魏青衡蹲下身来,轻抚雪貂妈妈的皮毛,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难道是不舍得我吗?”
雪貂等魏青衡说完,便撒开了腿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这……”魏青衡抿抿嘴,煞是不解。
她想也许是因为自己救了雪貂妈妈,她舍不得我所以前来道别吧。唉,就连雪貂都有这么重感情的一面,为什么人就那么薄情寡义,为了利益宁愿毁掉别人呢?
魏青衡想起那些伤害过自己和自己家人的人,其中包括黑鹰、白三公,甚至还有周承义,哪一个不是盯紧了利益,全然失去了对别人的同情怜悯关爱之心?
她摇摇头,叹息了一声,继续往前方走去。
谁知她刚走了五步,再次感觉脚脖子上毛茸茸的,回头一看又是那雪貂妈妈?
雪貂貂妈妈见魏青衡注意到自己了,便扭头跑去。
魏青衡纳闷道:“难道这雪貂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跑来找我了。”
她想了想,跟在雪貂妈妈后面,往那积雪的山坡上走去。
走到悬崖峭壁之前,魏青衡突然明白雪貂妈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回来找自己了。放眼望去,悬崖前的一片空地上长满了晶莹洁白的雪莲!
那雪莲的形状果然和荷塘里的莲花一样,只是个头略微小些,花瓣更加厚些,一看便知道里面积满了汁水。
雪莲足足有七八十朵,只要两多便能把魏青衡的漉漉饥肠填满了。魏青衡知道雪貂妈妈是把自己的食物分享给自己吃,也不客气地坐下来吃了两朵。
肉片肥厚爽脆,汁水甘甜可口,魏青衡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要知道,不管是鲍鱼熊掌,还是燕窝鱼翅,味道都不及雪莲的万分之一!更让人震惊的是,雪莲一下肚,魏青衡就觉得神清气爽,肝中郁结的疼痛火气全然消失,自己就如一个修道多年的道士,清心寡欲,只求逍遥于人世间,不求报那报不清的仇恨。
她吃饱喝足后,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肚子。忽然发现三只毛茸茸的雪貂在雪莲地里忙活着,它们不出一刻钟时间便把十朵雪莲齐腰咬断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魏青衡惊呼出声。
雪貂妈妈将自己和孩子们采摘下来的雪莲叼至魏青衡脚边,仰起头看向魏青衡。魏青衡猛然明白雪貂妈妈的意思是让自己把这些雪莲带走,以供路上充饥。
魏青衡连忙摆摆手道:“天呐,这怎么好意思。“
话一出口,她不由得愣了,自己这是把雪貂妈妈当成个人来说话了呀。不得不说,雪貂妈妈这些举动,与早些年间魏青衡在民风淳朴的乡中看到的老妇人一模一样。
她们虽然不识字,也很少出过大山,但是那种善良的脾气就像是根植在骨子里一样,不仅热情好客,而且当魏青衡和爹爹告辞离开之时,她们纷纷拿出自己家藏的好东西,让魏青衡和爹爹带到路上充饥。
这只雪貂,似乎也是居住在大山之中,大概它们的血液里也流传着善良的脾性吧。魏青衡想到这里便不再客气,脱下穿在外面的衣服将十只雪莲包住,然后向雪貂妈妈与雪貂宝宝说了声再见,便转身向来时路上走去。